审胖子的身躯往陈阳身前挪了挪，那身沾着油渍的的确良衬衫随着动作绷紧，露出腰间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他那张圆盘脸上，一对眯缝眼努力撑开，挤出的笑意像是从肉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哎哟，陈老板！”他声音刻意放得亲近，肥厚的嘴唇几乎要咧到耳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这几个碎嘴子一般见识！老柴那人，嘴就是贱，您越理他他越来劲儿！”

说着，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花纹手帕，那手帕边缘已经磨得起毛，一看便知是他常年带在身上的物件。他举着手帕往额头上按了按，明明没出多少汗，却像是擦去了什么重大污渍般用力。

“哎，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手帕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听说您这回在万隆春拍上整了个夜场？乖乖，那场面，听说一件元青花给卖了！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啊！”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滴溜溜转着，扫了一眼周围竖起耳朵的众人，又压低了声音，“那可是元青花啊！多少年没见过了，这一出，整个圈子都炸开了锅！”

陈阳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柴老板和佟老板的方向。这事儿确实不假，那位神秘的买家身份非同寻常，消息一出便在圈内疯传，不少人都眼红得紧。

“运气罢了。”陈阳语气平淡，手指轻轻摩挲着裤缝，“那东西保存得极好，碰巧遇到了识货的主儿。”

他话音刚落，眼角余光便瞥见柴老板那原本就堆满假笑的脸此刻更是抽搐了一下，脖子上的青筋都隐隐暴起；而站在他旁边的佟老板，那握着烟头的手明显紧了紧，指关节都泛白了。

“运气？”审胖子夸张地瞪大了眼，随即哈哈一笑，手帕又在额头上胡乱抹了一把，“您这话说得，谁信啊！元青花啊，那可不是靠运气就能碰上的！”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哎，不知道是哪位贵客这么有眼光，能拿下这东西？”

陈阳淡淡一笑，垂下眼皮，语气依旧平静：“具体是谁我也不方便透露，总之是一位有实力的藏家。”

此话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凝固了几分，不远处的几道目光刀子般射过来，落在陈阳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和敌意。

“哦——”审胖子拉长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样，“明白明白，都是圈里规矩，该保密就得保密！”

他再次拿手帕擦了擦额头，其实额头上根本没汗，但他似乎不擦点什么就浑身不自在。

“不过啊，陈老板，”他压低了声音，凑近陈阳，“您这次可是露了大脸了！能拍卖出去一件元青花，这事儿，够您在圈里吹一辈子了！”

陈阳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柴老板和佟老板的反应。两人此刻脸色阴沉得可怕，尤其是柴老板，那握着手串的手指节都发白了，手串珠子碰撞的声音比刚才急促了许多。

“运气而已。”陈阳重复了一遍，语气依旧谦逊，但听在某些人耳中，却更像是炫耀。他注意到柴老板和佟老板的脸色更加难看，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运气？呵呵，”柴老板突然冷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格外刺耳，“陈老板真是太谦虚了，说到运气，你陈老板好像运气好的有些过分了。”

“听说你现在连北三省的案子都能插手？”他眯起眼睛，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条缝，透出的光芒却像毒蛇一般冰冷，“什么时候公安系统也归文物局管了？”

陈阳心头一紧，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迫感。

他的大脑瞬间开始高速运转，柴老板这话绝对不是随口说说，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但是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案子的保密级别极高，除了直接参与的几个人，外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任何信息。

心里当然明白柴老板说的是什么案子，毕竟经自己手的案子，只有眼前这一件，这案子柴老板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内部有人泄露？还是说柴老板本身就与这个案子有什么牵连？

陈阳感觉自己的后背开始冒出冷汗，他努力保持表面的镇定，但内心却如翻江倒海般不平静。

如果柴老板真的知道事情内情，那么自己的处境就变得非常危险了，估计他也知道自己来干什么来了。

陈阳能感受到其他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那些眼神中有好奇、有怀疑、有幸灾乐祸，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危险气息。

自己必须想办法化解这个危机，不能让柴老板继续下去。

但是该怎么办？直接否认？那样只会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承认？那更是自寻死路。

就在陈阳的思绪如乱麻般纠缠，心中的焦虑如潮水般涌来时，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动，血管里的血液仿佛都在燃烧。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反应，但是大脑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思维变得迟钝。

他正要开口探探柴老板知道多少的时候，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厂房深处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吵什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