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2)

第63章第六十三章

段乞宁低垂眉眼抬头,面上不露声色。

赫连玟昭在看清她眉眼的那刻,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摩挲。凰帝的眸光冗长且复杂,静静流淌在段乞宁的额角、鼻骨、唇颌思绪似乎也随这副异邦艳骨的皮囊,穿透回了过去。赫连玟昭启唇,却欲言又止,眉头折出些皱纹,心口也渐渐翻涌上来一些暴怒之症的前兆,令她掐紧手指。

很久很久,觉察到地上的人因为不习惯久跪而克制呼吸后,赫连玟昭压下胸腔中的心悸之感,收回目光,再开口已是无波无澜的帝王姿态:“平身吧,赐座。”

“谢陛下。“段乞宁暗自长吁一口气,提起衣裙起身。嬷嬷们搬来张椅子安置于亭台侧,离凰帝还隔着些距离,中间还空出一大块。

赫连玟昭收起慵懒的坐姿,和掌事女使吩咐了几句。女使忙上前喧话:“传舞乐。”

本来段乞宁还觉得坐在这前头空旷之处有点尴尬,没一会舞郎们依次涌入,将不小的空处填满。

舞郎们各个劲瘦窄腰,石绿色舞服着身,袖口处拖曳有飘逸的流苏,随鼓点扬袖,荡在段乞宁的眼前,香意铺满她的鼻翼。离得最近的舞郎们,纷纷在她座次旁扭动,扬起的流苏和裙角,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频频扫过她的双膝,带着讨好与谄媚之意。这些舞郎们自上台前就被教坊司好生指点过了,离陛下越近的女娘,身份越是贵重,若是能被她们看上挑去,可比一辈子在舞坊里强。故少年们在见到凰帝台下还坐着个这么貌美的年轻女娘,只当她是年少有为的朝廷命官,纷纷铆足了劲展示。

少年们的腰肢如一把把夺命的刀,在段乞宁眼前摇曳,又如亭台边的抽着水的柳条,任哪个女娘见了都难免心生涟漪。段乞宁知晓自己在坊间的名声,为了不让凰帝和旁人瞧出端倪,她再度做出色迷心窍的模样。

眸光流转,应接不暇,神采奕奕。

偶有舞郎的娇躯擦着她大腿而过,段乞宁稍稍伸出手,触碰掌心里一瞬而逝的衣纱,又好似碍于在凰帝眼下不得不克制地缩回,主打一个蜻蜓点水。“老色鬼,恶心。"台下,望着这一幕的邵驰厌嫌地道。邵冬夏低声呵斥:“陛下面前不得无礼。”少年哼了一声,潇洒动筷夹菜,毫无半点君子仪态,气得邵大将军执起双筷,重重往他手背上一抽。

邵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银筷落在桌岸上,发出不小的响动,声音正巧卡在空白的鼓点上,将赫连玟昭的视线也一并吸引了过去。邵冬夏忙赔笑着,起身用宽大身影遮掩邵小公子,端起酒杯行礼:“陛下,微臣教子无方,让陛下见笑了。这一杯微臣自罚,望陛下海涵,莫怪犬子扰\\!Ⅱ

赫连玟昭摆手示意,面上不怒自威。邵冬夏松一口气,一饮而尽,坐回席位。

“假慈悲,虚伪……“邵驰轻声道,眼底翻涌恨意。邵冬夏一把死掐少年的腿:“莫要再口无遮拦,逆子,你想全家跟着你掉脑袋吗!”

“我说的是你!"邵驰忍疼,与她犟气。

顺国将军府就邵驰这么一个儿子,其余有一女为长姐,已随邵冬夏征战四方,封为副将使。

邵大将军与邵小公子的关系,在京州也不算什么秘密。邵将军走到哪就把军法带到哪,打起小儿子也是毫不心慈手软,偏偏小儿子又是个犟骨头,邵家内宅一地鸡毛。

三公九卿见了也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因而此时,不少看戏的眸光落在邵家,其中有“色鬼"段乞宁的。

赫连玟昭的眉眼虽望向的是邵家席位的方向,目光却是紧紧盯牢段乞宁的,凰帝一个抬指,舞乐声消弭,舞郎们纷纷行礼跪安。赫连玟昭饶有兴致地道:“段小娘子。”

段乞宁回神,起身行礼再度拜下,听候凰帝发落。赫连玟昭半眯眼眸道:“听闻前些时日流民南下,晾州时疫突发,是你想出来的′隔断分法,有效缓解灾情,救晾州黎明百姓于水火。你与朕说说,当时是如何想的?”

这是在试探她吗?还是……段乞宁拧眉,思绪飞速运转,掂量着道:“启禀陛下,此举是民女结合南下桑州时的见闻完善后所得。”“当时桑州乡野贫瘠,灾害时疫频发,有个云游四海的道姑娘子经此,留下分离之措的雏形。民女与坊间女娘们合力,按照症状给病人区分、隔断,避免交叉传染,不稍几日便有成效。”

“对于晾州城的时疫,民女起初是没有把握的。晾州虽地广,但人口亦是稠密。民女最初也只敢在郊外的一处工匠作坊先行试验,有所应验后呈交给知州大人,知州大人这才敢采纳。也是多亏了尚知州大人的谨慎。”段乞宁没敢把话说死,同时搬出尚知州和行迹缥缈的道士作掩护。凰帝凤眼上挑,犀利眸光射向尚知州所在席位:“哦?”谷雨祭祀,晾州尚家只有知州一个名额,尚佳和不在列。尚知州闻讯上前,行礼见过陛下,得平身后战战兢兢地起身,眼角余光瞥向亭台的西侧下方。段乞宁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那儿落坐的是位风骨不折的中年男人。礼服规格不是后宫君侍的样式,而是朝廷命官的款式。段乞宁了然,这位当是书中大延王朝唯一的男官,太师苏彦衡。虽是太师,但似乎和凰帝赫连玟昭……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