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又聚拢了,至少有十数人。此地开阔,不可久留!”
顾锦潇的判断精准而冷静。
这片矮树林太过稀疏,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掩护。继续留在这里,只会成为弓弩的活靶子。
沈知念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从岩石后起身,当机立断:“走!”
“这边!”
顾锦潇几乎在她起身的同时,便指向了侧前方那片更为茂密,光线明显更加幽暗的针叶林。
那里古树参天,枝桠虬结,厚厚的松针落叶铺满了地面,如同一片天然的迷障。
两人没有丝毫耽搁,如同两道默契的流影,朝着那片深邃的密林冲去!
身后的追兵显然也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唿哨声更加尖锐急促,脚步声如同滚雷般迫近。
箭矢再次破空而来,带着死亡的尖啸!
“娘娘,低头!”
顾锦潇低喝一声,猛地将沈知念向自己身侧一拉。
一支利箭擦着沈知念方才站立的位置,“笃”地一声,深深钉入一棵粗壮的松树树干!
沈知念只觉得一股沉稳的力量,带着她向前踉跄一步,避开了致命的箭矢。
顾锦潇的手隔着厚厚的斗篷衣袖,力道适中,一触即分,没有丝毫逾矩的停留。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前方,仿佛刚才只是扶了一把即将跌倒的同僚。
两人一前一后,终于冲入了那片幽暗的密林。
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参天的古木遮蔽了大部分天光,空气中弥漫着松脂、泥土和腐烂落叶混合的潮湿气息。
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松针层,踩上去悄无声息,却也容易打滑。
粗壮的树干、盘结的树根、垂落的藤蔓,构成了天然的屏障和复杂的迷宫。
一入密林,顾锦潇的脚步立刻放缓,变得极其谨慎。
他不再疾奔,而是选择最隐蔽的路径,利用粗大的树干作为掩体,无声地穿行。
顾锦潇始终保持在沈知念前方,半步左右的位置,既能为她探路,又能随时回护。
他的眼眸扫视着四周的每一处阴影,每一簇灌木,警惕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埋伏。
沈知念紧跟其后,同样屏息凝神。
密林的幽暗和复杂地形,极大地限制了追兵的视野和速度,也给了他们喘息、藏匿的机会。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和顾锦潇压抑的呼吸声,以及密林深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鸟雀啼鸣。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叫嚣声,被茂密的林木阻隔,变得断断续续,似乎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但并未消失。
匈奴人如同草原上的狼群,追踪的本能深入骨髓。
顾锦潇在一棵需要数人合抱的巨大古松后停下脚步,背靠粗糙的树干,侧耳倾听着后方的动静。
沈知念也立刻停在他身侧,微微喘息着调整呼吸。
“娘娘,暂时甩开了些追兵,但并未脱险。”
顾锦潇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种置身险境,却依旧条理清晰的冷静。
他侧过头,目光飞快地在沈知念脸上掠过,确认她的状态。
随即又投向幽暗的林深处,眉头微蹙,似乎在辨认方向。
“这片林子太大,需寻一处更隐蔽的所在,或设法与詹统领的人马取得联络。”
顾锦潇的话语简洁明了,全是关乎脱险的务实考量,没有一句多余的关切或安慰。
这份守礼和克制,在生死攸关的密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甚至刻意跟沈知念保持着半臂的距离,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沈知念微微颔首,目光同样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确不能停留太久,追兵很快会循迹而来。”
她指了指一个方向:“那边地势似乎更低洼,或许有溪流或岩洞。”
“好,请娘娘跟紧。”
顾锦潇没有丝毫质疑,立刻认同了沈知念的判断。
他再次率先迈步,动作依旧谨慎,选择最利于隐蔽的路线。宽大的绯色官袍,在幽暗的光线下,几乎与林间的阴影融为一体。
两人在古树和藤蔓间无声穿行。
顾锦潇始终在前方探路。
偶尔遇到陡坡或湿滑的树根,他会停下脚步,用手中那柄夺来的弯刀,斩断挡路的藤蔓。
或用刀鞘在松软的地面试探虚实。
确认安全后,顾锦潇才侧身让开道路,低声道:“娘娘,小心脚下。”
声音平稳,毫无波澜。
他的背影挺拔而沉静,在幽暗的光线下,如同沉默的山岩,将所有可能遭遇的危险挡在身前。
也将属于臣子的分寸和距离,守得滴水不漏。
密林深处,只有脚步踩在厚厚松针上,细微的沙沙声,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
追兵的唿哨声,仿佛被这片古老的森林暂时吞没了,却又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古木参天,虬枝盘结,将本就稀薄的秋阳,切割得支离破碎,只余下幽暗林间斑驳陆离的光影。
厚厚的松针层踩上去,如同无声的沼泽,每一步都需耗费额外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