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刷!
瞬间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深褐色儒袍,面容刻板的老者缓缓站起身。
他并非程文远一脉,而是来自关中、以治学严谨、恪守古礼著称的大儒,赵守正。
他一起身。
尺破天瞬间满脸凝重,出声道,“赵守正,实学代表,此人学问,极为不俗!”
“他竟站出来了!”
黄子瞻,林书瀚等人,当听闻这个名字,也不由得满脸骇然,眼神惊惧,显然是知晓其大名。
赵守正一双苍老眸子如古井深潭,并无太多愤怒,反而带着一种审视,直视高阳。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沉甸甸的分量,让场间迅速安静下来,
“高公子博闻强记,能引《大学》,能诵程朱之言,老夫佩服。”
“然,高公子所言,不过是拾前人牙慧,将先贤散见于各处的‘知’、‘行’关系之论,强行糅合,冠以‘合一’之名罢了。”
“此乃文字游戏,乃巧言令色,绝非发明,更非悟道!”
说到这。
赵守正踏前一步,气势如山岳般迫人,声音陡然严厉。
“高公子,圣人之道,何其广大,何其精微,岂是简单的知行二字便可概括?岂是这般轻巧地合一便敢言洞彻?”
“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孟,一代代圣贤栉风沐雨,筚路蓝缕,方留下这煌煌大道,滋养天下千年!”
“其道在仁,在义,在礼,在智,在信,在温良恭俭让,在格致诚正修齐治平,浩瀚如星海,深邃如渊泉!”
“而你,高阳!”
赵守正的手指遥指高阳,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痛心疾首的斥责,“一介狂妄之徒,弱冠之龄,却妄图以知行合一这区区四字,便欲囊括圣道真意?”
“你便敢妄称,此乃你所悟之圣人之道?”
“依老夫来看,此非悟道,而是僭越!此非阐发,而是亵渎!”
“你将这包罗万象、滋养万民的圣道,简化为何物?又将古之先贤置于何地,莫非在你高阳眼中,我辈数百年来皓首穷经、孜孜以求的,竟都不及你这合一二字来得透彻明白?”
哗啦啦!
赵守正的质问,如同一记重锤,瞬间敲在在场所有深受传统儒学熏陶的学子心上!
是啊!
圣道何其博大,岂是四字可概?
纵然高阳天才绝艳,又岂能一言而蔽圣人之学?
刚刚倾向于高阳的舆论,瞬间又被拉回,甚至更多了几分怀疑。
即便是黄子瞻、尺破天等人也皱起了眉头,觉得赵守正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他们不由得一阵担心。
苏文令见状,脸上浮现出狂喜之色,趁机高声附和“赵公所言极是,高阳,你休要再诡辩!”
“你这分明是投机取巧,侮辱圣学!”
程文远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缓过气来,厉声道“不错!”
“高阳,你若真悟了道,便拿出真知灼见来,而非在此玩弄字眼,混淆视听!”
武曌皱眉,一双冰冷凤眸扫过几人。
这究竟是论道,还是围攻?
武曌抬起头,看向高阳,不由得也有些担忧。
今日这些人,绝非善类啊!
阳光洒下,落在高阳的身上,面对这新一轮、更为犀利、更直指核心的围攻,高阳沉默了。
他脸上的那抹淡然笑意渐渐敛去,目光逐一扫过程文远,赵守正,苏文令,以及台下那些须发皆白、道貌岸然、仿佛掌握着真理裁定权的大儒。
这高高在上,一脸漠然的模样,比他先前所想象的,还要更加恶心三分!
忽然。
高阳仰起头,发出了一声长笑。
“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起初不大,继而越来越高,充满了无尽的嘲讽、悲凉,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狂!
赵守正皱眉。
疯了?
这活阎王,承受力就这?
无数目光,齐聚高阳身上。
这时,笑声渐歇。
高阳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天边寒星,他的声音骤然拔高,如惊雷炸响。
“取巧?僭越?亵渎?”
“好大一顶帽子!”
“赵公,程公,还有台下的诸子百家,各家前来论道的大儒,那我高文和倒想问你们一句!”
“你们口口声声圣人之道,言必称朱子程子,可五百年了,你们除了重复先贤语录,除了在故纸堆里寻章摘句,除了抱着几句注解当作万古不易的真理!”
“你们之中,可有一人……真正走出了属于自己的圣道?”
轰!
高阳气势逼人,一人孤身立于台上,周身文气却犹如星海,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这一番诘问,如同洪钟大吕一般,落在赵守正的脑海中,落在程文远的脑海中,落在李长河,张承等台下一众大儒的脑海中,嗡嗡作响!
他们脸色一变,一张褶皱的脸皮上,满是愕然。
高阳却不管不顾,嘴角带着一抹嗤笑,声若雷霆,腰肢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