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报社再度出面作妖。
翌日再度登报搬弄是非,说衙门官吏为了示好董份的学生申时行、范家三房的范应期等大员,便向着两家拉偏架,抓捕无辜百姓,助纣为虐,屈打成招。
若是百姓轻易领了好处散去,只怕被人各个击破,事后清算。
与此同时,又联合学生名儒,给巡抚衙门写信,颠倒是非的同时,还给巡抚汪道昆施压,声称莫要“罔顾民意,有损清名”。
徐阶战战兢兢地将几份报纸看完,额头已然是密密一层冷汗。
好手笔!好算计!
这就是报纸?竟有如此威能。
人手一份,可比偷摸贴在街巷的揭帖之流,强出不知凡几!
他当年若是有这东西……
想到这里,徐阶连忙掐断思绪。
他抬头看向皇帝:“这家报社,便是太仓张家操办的?”
话音落地的同时,只听嘤咛一声。
亭外晕倒的张辅之,终于悠悠醒转。
朱翊钧循声看去,口中不忘回应徐阶:“张家在南方开办了十余家报社,湖州的报社便是其中之一。”
“许是朕登极以来,对士人过于优容,从未行族灭之举,以至于彼辈竟敢煽惑百姓,鼓动民乱。”
朱翊钧看向醒转的张辅之,失望不已:“张子赞,你家要拨得头筹了。”
张辅之身子一振,连忙拜倒在地。
他似乎只听到最后两句,一副茫然的模样:“湖州报社?煽惑百姓?竟是这般误会!”
“陛下明鉴!湖州报社绝非我家开办,定是有人盗用我家名声,行不法之事!”
说罢,连连叩首,凄声高呼。
朱翊钧见状,愈发好笑。
他也不理会张辅之,只转声与徐阶解释道:“太仓张氏虽不业报,但在暗地里,却时常为各家报社慷慨解囊、建言献策。”
“把持这些士林口舌之后,对内,可编排故事,传播名望;对外,则是颠倒是非,携势压人。”
“一旦哪篇报纸出了问题,就像眼前这般,立刻划清界限,高呼张家从不经营报社。”
别耍小聪明,别在暗中赋能,别以为找不到你。
张辅之人中被掐得通红。
叩首时又磕破了额头。
再加上此刻涨红的脸色与脖颈,整个人果真如烧红了一般:“陛下冤枉!”
“此中必有隐情,伏乞陛下容臣返乡,查明原委!”
说罢,再度叩首。
这番说辞,已经是张辅之深思熟悉的结果。
若是十死无生,那他现在就应该在北镇抚司的大狱之中。
皇帝特意将他诏至御前,总不能是为了将他推下万岁山,亲自出一口恶气。
或许是皇帝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对着将南方几个报社的子弟一一使诈。
或许是皇帝根本不想撕破脸,故意言辞耸人,只为让自己俯首听命。
或许是……
有太多或许,但一定有一线生机!
砰、砰、砰。
叩首之声不绝于耳。
滴滴血色飞溅,玷污了皇帝的靴面。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就着徐阶的下摆,将靴子上的血迹拭去。
“张卿,不要误会。”
“朕这次真的会杀人,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士人,包括你太仓张家一千三百六十二口人。”
朱翊钧摆了摆手,朝左右示意。
太监立刻将张辅之扶起,魏朝不知从何处端来纸笔。
张辅之茫然起身,神魂颠倒,只有皇帝的冷冽声音附之如疽,钻入脑髓:“朕现在只给你一个机会。”
“写,写出这次抗拒清丈的串联,写出一个名字,抵你张家一条命。”
张辅之霍然抬头,瞳孔骤缩!
他本就涨红的脸色几乎成了猪肝色,脖颈上青筋暴起。
怎么会如此!
怎么能如此!
哪里是昏君,这分明是暴君!一头直追朱元璋的暴君!
张辅之看着皇帝的脸庞,只觉无边的血气扑面而来!
他死死咬着牙关,不受控制地战栗不止,不知咬到了哪里,口中愈发腥甜,丝丝血迹从嘴角渗出。
张辅之抬起手,艰难地接过纸笔。
朱翊钧见张辅之一副被惊吓过度的模样,不由摇了摇头。
年轻就是养气功夫不行,还是没有死全家而不乱的从容啊。
朱翊钧叫上徐阶,从凉亭另一边走了下去,渐行渐远:“朕去散会步,你慢慢写。”
“国朝优待学子,你是庶吉士,朕第一个叫的你,你今晨若是写不出来,朕就去找雒献书、赵南斗。”
张辅之双手一滞,纸笔骤然跌落在地。
他无暇理会蹲地捡拾的太监,脸色越发难看。
雒献书是雒于仁的儿子,赵南斗是赵南星的弟弟,都在国子监中求学的举子。
皇帝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
朱翊钧当然知道,不然李春芳的孙女不是白娶了?
至于理由,当然是随口一说,优待庶吉士也优待不到反贼头上。
实际上是朱翊钧一想到张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