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连二品堂官的身份都没有,就只能再往后找,譬如当初的帝师陶大临,朱翊钧只能为其找个文比的谥号。
历史上的张居正就是顶天的谥号,文忠。
申时行和王锡爵逐次差一筹,分别是文定和文肃。
马自强这个只做了七个月的文渊阁大学士,则是更靠后的“文庄”,可谓吊车尾。
如今朱翊钧要拿马自强为惟新阁做筏,自然不能太差,但也不能太好,让好学生感受不到等级差距。
礼部拿出的两个谥,连升了三级差不多,文懿就有些过头了。
想到这里,朱翊钧轻轻颔首:“朕属意取文肃一谥,诸卿以为如何?”
如何?
自然是纳头便拜!
“陛下圣明!”
朱翊钧呵然一笑:“便照此祭葬,朕明日亲自送马文肃供奉惟新阁。”
亲自!?
这话一出口,殿内的气氛莫名焦灼了几分。
王锡爵看了一眼张居正的背影,露出一丝艳羡的目光,莫非真能摸到范文正公的门槛?
申时行则是在心中盘算着,届时能不能为老师吕调阳争取到文忠。
许国仰着头,心中思虑不断,刑部不可久留,温纯又把西南政绩吃了下去,如今还有哪里可供挖掘?
朱翊钧感受着群臣的灼灼目光,心下满意。
自己当皇帝本身就已经很爽了,这些朝臣未必有自己这般正反馈——既不让揽权,又不能贪污,尽心竭力还要整日提心吊胆。
驴子前面总得栓根萝卜。
好在朱翊钧给的不是一般的萝卜,而是好男儿的英雄史诗!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某某们百死不悔,成就一朝中兴,谁听了能忍住沸腾热血?
“陛下,臣有奏……”
良好的氛围开头,议事的分歧都小了几分,眨眼便过了好几项议。
户部尚书王国光奏,清丈试点三处曰北直隶、曰南直隶、曰福建布政司,一京一省业已丈毕,独南直隶迁绵八年,未竟全功,议去诏申饬,奏准。
录辽东红土城及永奠二次功,李成梁世袭伯爵,梁梦龙荫一子入国子监。
广东布政司奏请,蠲免隆庆六年以前逋饷一十八万五千六百余两,合议不允,着陈明原委再议。
桩桩件件,几乎眨眼便有了共识。
时间缓缓流逝,微熹的晨光洒进了文华殿,顺势熄去了照明灯笼。
“……陛下,铸币罢。”
工科给事中万象春出列下拜,请皇帝定夺铸币事。
朱翊钧上下打量着万象春,确认这厮并不是真的在骂自己,才接上铸币的话头:“若是开炉铸币,如今能铸多少文?”
这事自然不是万象春能知道的。
只见工部尚书朱衡上前一步:“陛下,按万给事中核算的成本,库中工本只能铸得十二万五千万文。”
朱翊钧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
十二万五千万文,听着多,实际上也就二百万两白银左右的市值。
大明朝的市场有多大朱翊钧不知道,但白银至少是大几千万两。
只放这么一点水,只怕眨眼就被私铸大户们收进地窖里了。
想到这里,他看向王国光:“王卿,户部怎么说?”
专业的事还是得问专业的人。
王国光倒也没有推脱,挺身而出,拱手奏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不妨先还复开采云南铜矿之政,积蓄工本,等国库足额之后再铸万历通宝。”
“市面上历朝以来官铸铜币、杂铜、私铜,该回购的回购,应当查缴的查缴。”
“工部再将历朝铜币回炉,兼国库工本,一并统一形制,大量铸造……”
廷议有廷议的好处。
户部的山头,此前可容不下万象春这个给事中,明目张胆插手铜币铸造——殷正茂都知道铸币赚钱,户部能不知道么?
非得将黄金色这些户部主事革职,辅以张居正回朝后一番铲平山头的震慑。
铸币之事终于能回到实事求是的框架内讨论了。
王国光娓娓道来,有条不紊,群臣无不随着其条陈一一深思。
首倡此事的万象春、工部侍郎万恭、兵部尚书殷正茂争相提问。
王国光一一作答:“……是故,臣以为铜法应当准备一二年,届时与银法、钞法、鞭法,一并施行!”
朱翊钧并未表态,而是看向万象春、万恭等人。
众人迟疑片刻,才一齐下拜:“陛下,可缓步施行,若事有不协,再行调整。”
朱翊钧见几人有所共识,自然是从善如流:“即按此议施行!”
云南铜矿开采……也不知道会否刺激到邻近的东吁王朝。
说到这事,本朝几场大战,缅甸、鞑靼都与历史上的时间不太相符。
不知道受了哪些事情的影响,更不知道何时如期而至。
“陛下,昨日摊丁入亩之事,部议之后,臣也有条陈奏上。”
朱翊钧正在御座上遐思,低头才发现王国光并未回列。
反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