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与江南地主的矛盾,历经十几年,似乎还不能调和。
宋元以来,大族南渡之后,江南地区迅猛发展,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士绅地主集团。
张士诚据吴期间,对江南士绅采取怀柔政策,甚至默许其隐匿田产、规避赋役。
朱元璋灭张士诚后,对江南的“叛逆之地”施以重税,更将赋役制度作为削弱地方势力的利器。他在江南推行“验田出夫”制,即按田亩数量征派劳役,田产越多,需承担的徭役越重。
此制度直接触及地主集团的核心利益。
他们赖以生存的佃农劳动力被大量抽调,导致田庄耕作效率锐减。
后来,朱元璋又推行“田一顷出丁一人”的均工夫役制,规定每顷田地需出一丁参与朝廷工程劳役。由于中原地区经战乱后经济凋敝,朝廷将大量徭役配额转嫁至江南。
洪武三年,仅南京皇城修建一项,便征调江南役夫十余万人,其中地主需按田亩比例分摊役丁,部分田连阡陌的缙绅家庭甚至需同时派出数十丁,导致“佃户不足于田,田亩荒芜者十之三四”。这种“以田定役”的政策,对江南地主形成双重打击:一方面,佃农被征调服役,导致土地无人耕种;另一方面,地主需通过雇佣劳力或亲自服役来完成徭役配额,进一步增加经济负担。
“一顷之田,岁入不过百石,而役夫之费逾三十石,加之田赋重敛,家资日蹙。”
面对苛重的赋役,江南地主集团展开了系统性反抗。
逃税成为最普遍的手段,洪武三年,苏州一府逋负秋粮达三十万五千八百余石,占当年应缴税额的三成以上。
丹徒大地主曹定更以“以熟作荒”之法,将四顷七十三亩良田伪报为荒地,逃避税粮近百石。此类行为致使朝廷财政收入严重受损,朱元璋遂派官员赴江南查田核税,仅洪武四年便查出隐匿田产二十余万顷,涉案地主多被抄家充军。
在逃税之外,江南地主亦试图通过官僚体系“请命”。
朱元璋曾下令减免江南税赋,却又于秋季复征,周衡以“示天下以不信”为由直谏,迫使朱元璋收回成然此举触怒皇权,不久后周衡因返乡超假一日被朱元璋以“欺君”罪名处斩。
朱元璋借杀周衡向江南士绅发出明确警告:任何挑战皇权权威的行为,即便披着“忠谏”外衣,亦难逃惩处。
江南流传:“衡之死,非为逾假,为江南请命故也。”
当软性反抗失效后,部分地主铤而走险发动武装叛乱。
洪武六年,徐达奉命在松江“验民田征砖骛城”,富民钱鹤皋聚众抗命,宣称“吾等力不能办,城不完即不能死,曷若求生以取富贵”,率数千人攻陷松江府城。
虽叛乱旋即被镇压,但钱鹤皋之乱暴露了江南地主对朝廷的深层敌视。
朱元璋借此大兴株连,将松江、苏州等地千余户地主抄没家产,流放边疆。
他与江南地主的冲突,绝非简单的赋役纠纷,而是新王朝对地方经济秩序的彻底重塑。
江南自唐宋以来便是财赋重地,至元末更因士绅集团的崛起形成“地方自治”倾向。
朱元璋通过重税与苛役,一方面是为弥补战争损耗、充实国库,另一方面则是刻意摧毁江南地主的经济基础,防止其成为割据势力的后盾。
马天将最后一叠卷宗拍在案上:
“就从金炯开始?这厮屯大量私田,你们锦衣卫当年怎么容得下他?”
朱棣伸手拨弄炭盆里的红炭,半晌才开口:
“那年父皇看黄册时,曾指着金炯的名字问我“江南士绅若群起抗命,该如何处置’。我当时回“可借酷吏开刀’,父皇却笑说“酷吏是刀刃,得等刀柄找准下刀的时机’。”
“如今李新的死、张定边的反贼身份、金炯的姻亲关系。呵呵,这把刀的刀柄,父皇早给我们磨好了。“老狐狸!”马天低骂一声
原来从吕昶下狱到李新被刺,从朱英献策到金炯被推上风口浪尖,这盘棋的每一步落子,都暗合着帝王十余年的筹谋。
朱棣猛地起身:“我这就带锦衣卫去抓人。”
“现在就抓人?”马天惊了。
朱棣摊摊手:“舅舅,这种事就要看锦衣卫的了,抓一个金炯,丢进诏狱,他会供出许多人。到时候,就说江南的士绅地主们仇恨朝廷,所以勾结张定边,要坏大明龙脉。”
“父皇曾跟我说“江南的地,该换些人来种了’。金炯是李新的姐夫,李新是通敌的反贼。这层关系足够让江南的士绅们人人自危。杀掉一批,不就空出地来了?”
马天望着窗外漫天飞雪,轻叹一声:“在陛下心里,江南本就是张士诚的“叛逆之地’,不会真是要大开杀戒吧?”
“舅舅心软了?”朱棣挑眉,“还记得吕昶死在牢里时,那些御史们怎么说的?“马国舅用白绫弑忠臣’。若不借这案子把他们的嘴堵死,下次被挂在午门城楼上的,可能就是你我。”
马天苦笑着摊摊手:“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已经成为你父皇的刀,就得拔掉江南士绅这排獠牙。”“舅舅,你就在锦衣卫等着。你不是怕血吗?这种事,我去。”朱棣抱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