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坤宁宫。
马天牵着朱英进来,看见几个小太监扛着整扇的猪肉往偏殿跑。
今天过大年,他们穿着崭新的棉袍,早早来坤宁宫。
哪知道,进殿后,抬头便见殿内已是人声鼎沸。
今年藩王们都在,秦王朱椟、晋王朱桐、燕王朱棣带着家眷挤了满满一屋。
王妃们穿得花团锦簇,正围着马皇后听吩咐。
马皇后手里拿着本菜谱,指挥女眷准备年夜饭:“得用江南新贡的糯米,豆沙馅里多掺些松子仁,标儿从小就爱吃这个。”
“母后偏心!”朱核的声音从棋桌旁传来,他正和晋王朱椅对弈,“儿臣也爱吃松子仁,怎么不见母后特意吩咐?”
马皇后回头瞪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就你嘴贫。去年在西安封地,不是说当地的核桃比松子香?”秦王妃也瞋他一眼,给他递上一个果子。
朱核接住果子,眼睛却仍盯着棋盘:“老三这步棋走得阴啊,想断我后路?”
朱稠哼了声:“兵不厌诈。”
两人你来我往,棋盘上杀得难解难分。
另一边的暖阁里,朱标正和马天说着什么,手里拿着本账册。
“江南的赈灾粮已经发下去了,”朱标指着其中一页,“只是今年雪大,运河结了冰,后续的棉衣怕是运得慢些。”
马天正剥着橘子,把一瓣塞进嘴里:“让锦衣卫去监工,别等朝堂上扯皮,冻死了人可不是小事。”一阵孩童的笑闹声从院子里传来,朱柏的嗓门尤其响亮。
马天探头一看,只见朱柏正带着几个孩子在雪地里疯跑,朱英也在。
燕王朱棣的长子朱高炽也在其中,圆滚滚的身子跑得呼哧带喘,帽子上落满了雪,像只刚从雪堆里钻出来的小团子。
与院子里的喧闹不同,靠窗的椅子上坐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朱允蚊捧着本《论语》看得入神,时不时还皱着眉琢磨几句。
他身边的朱允通才五岁,穿着件虎头棉袄,小手扒着窗棂,眼睛直勾勾盯着院子里,脚在地上轻轻跺着,显然坐不住了。
朱允通怯怯地看向朱允效,小声道:“大哥,我想去院子里。”
朱允蚊合上书,板着小脸:“先生说,年节更要静心。”
马天望着殿内穿梭的人影,愣了神。
他想起前世小时候,腊月三十的傍晚,胡同里飘着各家炸丸子的香味,父亲踩着梯子贴春联,母亲在厨房做年夜菜。
那时候的年,是新衣服口袋里碚人的硬糖,是春晚开始前鞭炮的脆响,是攥在手里舍不得花的压岁钱。可后来长大了,高楼越建越密,邻里的往来却淡了,年节变成了群发的祝福短信,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也堵不住各自刷手机的沉默。
“舅舅?”朱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马天回神,见朱标正举着杯热酒看着他:“在想什么?方才喊你好几声都没应。”
“没什么。”马天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就是觉得今儿这年,过得真热闹。”
朱标笑了:“可不是嘛。等开了年,日子该更有盼头才是。对了,方才想跟你说说格物院的事。应天府开春有乡试,咱们正好借这个机会,从里面挑些肯钻研实学的青年才俊,先把格物院的架子搭起来。”“这主意好。”马天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总不能一直停留在嘴上,总得迈出第一步。”他放下酒杯,伸手在案上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既然要做,就得想周全了。格物院教的东西,不能像国子监那样只啃四书五经。天文、医学、数学、物理、化学,这些基础学问都得有。”
“物理?化学?”朱标微微蹙眉,“这两个名目,倒是从未听过。”
“就是探究万物之理的学问。”马天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杠杆,“比如这根棍子,为什么能撬动重物?这就是物理要讲的道理。至于化学,就像咱们酿酒、烧瓷,为什么粮食能变成酒,泥土能烧成瓷?这里面的门道,都得弄明白。”
朱标听得入了神,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倒与《大学》里“格物致知’的道理暗合。只是这些学问,咱们大明几乎没人系统教过,一切都得从无开始啊。”
“所以才要找先生,编教材。”马天摊手,“先说教书的人。钦天监那帮人不能放过,他们观天象、算历法,天文和数学都是拿手好戏,抽调几个过来,足够教入门的学生了。”
“对了,钦天监里还有几位回回学者,据说精通西域的历算和几何,那些阿拉伯数字比咱们的算筹方便多了,让他们来讲课,正好补咱们的短板。将来西域商路通了,还能托人找找波斯、阿拉伯的学者,他们在医学和炼金术上,有些独到之处。”
朱标频频点头:“医学方面倒不愁。太医院的御医、民间的老郎中,还有你广济医署那些学徒,都能请来授课。《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这些典籍,足够当教材了。”
“数学就得费点劲。”马天指尖敲了敲桌面,“咱们有《九章算术》,可这些书太零散,得重新编排,让学生能循序渐进地学。还有西域的几何,听说有本叫《几何原本》的书,讲的都是定理公式,若是能翻译过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