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牵着朱英从园子里回来,正好看到吕氏,徐妙云和秦王妃从大殿出来。
三人齐齐朝着朱元璋拜:“儿媳等参见父皇。”
朱元璋抬手免礼,目光扫过,落在徐妙云身上:“妙云,你母后给你任务了吧?”
“儿媳已接母后旨意。”徐妙云垂着眼,“整肃后宫关乎宫闱清净,儿媳不敢懈怠。”
“不敢懈怠是本分,放开手脚才是本事。”朱元璋往前踱了两步,“宫里的事盘根错节,牵一发能动全身。但你记住,凡查出与探马军司勾连的,无论牵涉到谁,哪怕是咱的近侍,该办就办。天塌下来,有咱给你撑着。”
一旁的太子妃和秦王妃面色微变。
徐妙云深深一揖:“儿媳遵旨,定不负父皇与母后所托。”
朱元璋这才满意颔首,牵着朱英往里走。
朱英被他拽着经过三人身侧,眼角余光撇过吕氏。
吕氏眼中阴冷一闪而过,待他们进殿后,才缓缓直起身。
她对着徐妙云展眉一笑:“妹妹这可是得了父皇母后的双重青眼,往后这后宫里的事,怕是要仰仗妹妹多费心了。”
话虽客气,语气却没半分暖意。
徐妙云上前半步,恰到好处地拉近了些距离:“姐姐说笑了。母后是体谅姐姐身为东宫主母,平日里要辅佐太子处理东宫事务,早已分身乏术。这等清理杂务的琐事,自然该由我们这些闲人代劳。”“姐姐在后宫多年,对各宫人情世故了如指掌,往后还得请姐姐多指点呢。”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足了吕氏台阶,又暗暗点出自己是“代劳”的身份,连站在一旁的秦王妃都忍不住点头。
吕氏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妹妹聪慧,哪里用得着我指点。不过话说回来,母后既将此事托付给你,我身为太子妃,自当全力配合。各宫的账册、人籍,妹妹随时要,随时给。”
“有姐姐这句话,我心里可就踏实多了。”徐妙云微微含笑。
一旁的秦王妃上前拍了拍徐妙云的胳膊:“妙云啊,方才母后在里头说了,谁要是敢给你使绊子,就是跟她老人家过不去。你只管放开手脚查,真遇上什么难事,姐姐帮你一起敲!”
她说着往吕氏那边看了一眼。
徐妙云握住秦王妃的手:“多谢姐姐好意。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理出个头绪,我打算先从海勒曾接触过的人查起,一步步来才稳妥。”
秦王妃是海勒的姑姑。
她说这话,是想看看秦王妃的反应。
“哎,只要我知道的,妹妹尽管问。”秦王妃叹息一声。
大殿上。
朱元璋左手紧紧攥着朱英的手腕,急急上来。
“妹子!妹子!”他的声音急切,“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马皇后看着朱元璋,愣了愣。
自打进了这坤宁宫,朱元璋便是在朝堂上雷霆震怒,回了后宫也鲜少这样失了分寸。
“陛下这是怎么了?”马皇后问。
朱元璋胸口剧烈起伏着:“朱英!朱英他……他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马皇后眉目光落在被朱元璋半拽着的朱英身上。
少年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几分被拽得发懵的拘谨,见她望过来,还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就是那个!那个高丽砚台!”朱元璋急得往前凑了凑,“咱当年在小厨房门口,举着那方缺角的砚台要揍他,他还笑咱像大老虎!那事!他记起来了!”
他说得颠三倒四,可马皇后却听懂了。
“朱英?”马皇后几步走到朱英面前,“你……你真记起来了?”
朱英老实地点头,语气带着点不确定的迟疑:“方才在小厨房后头,看到墙角那块带缺口的石板,脑子里突然就有画面了。”
“是个好太阳的日子,皇爷爷站在小厨房门口,手里举着一方砚台,砚台角缺了一块,墨汁还顺着边缘往下滴。他说我翻了御案,要打断我的小手,可脸上的样子虽然凶,像园子里那只镇宅的石老虎,却没真的打下来。”
“我还在那笑,说“皇爷爷是大老虎’,然后皇爷爷就把砚台轻轻敲了敲他的头,骂了句“混小子’。”
马皇后张了张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是了,是这个样子。”马皇后的声音哽咽,“那年你刚满五岁,趁你皇爷爷去偏殿议事,偷偷爬上御案,拿着那方高丽贡砚学他批奏折。”
她蹲下身,双手轻轻环住朱英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衣襟上。
“雄英……我的雄英啊……”她的声音闷闷的,“你可算记起来了。”
朱英被她抱得有些僵,抬手想拍拍她的背,手却在半空停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马皇后肩膀的颤抖,那不是悲伤的哭,而是带着巨大欢喜的。
“娘娘。”他轻声说,“我只记起这一个画面,其他的,还是模糊得很。”
他怕自己让她失望,语气里带着点歉疚。
马皇后用袖口狠狠抹了把脸,眼眶通红,嘴角却咧开个极深的笑。
“够了!这就够了!”她抓住朱英的手,“多少年了,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一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