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和南城虽都属京师,但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内城宽敞,人少,肃穆。
南城拥挤,人多,烟火气。
宛平知县商周:“我总觉得内城有点压抑,死气沉沉的。”
大兴知县嘀咕:“死了那么多人,能不压抑吗?”
一旁的顺天府丞佟国纲突发奇想:“本官认为朝廷应该请一些得道高僧来做场法事,超度亡灵,镇压冤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蒋青云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玄学,得信!
高僧,更得信啊!
他扭头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和尚。
天机和尚仿佛心有灵犀,微微颔首,高诵佛号:“阿弥陀佛”
“大人,前面就是永定门了。”
蒋青云一愣,前些天有谁约我永定门外见面来着?哎呀,定南王孔有德的女儿,孔四贞。
放她鸽子了,但无所谓。
“大人,回吗?”
“不,出永定门看看。”
“遵命。”
永定门内,都属于京师。
永定门外,就是地方了。
蒋青云纯粹是一时起意,想着来都来了,干脆出永定门逛一圈,然后从右安门再回城。
出了城门没半里,他就看见了一具雪泥掩盖半截的尸骸。
“埋了。”
俩兵丁去拖尸体了。
刚想纵马狂奔,蒋青云又看见路边的洼地里躺着两个人,瘦削好似骷髅。
其中一人颤巍巍的伸出破碗,似是想发出声音,但终究只是张了张嘴。
“谁带吃的了吗?”
“下官这里有。”顺天府丞佟国纲在后面大声喊道。
“且慢,倒点水泡烂了。”
一护卫接过点心捏碎成粉末,和清水混合,又伸出手指狠狠搅拌了一通,然后跑下洼地。
“素闻御史大人仁厚,今日一见,下官佩服。”
“你是?”
“下官佟国纲,正蓝旗汉军,现任顺天府丞。家父佟图赖,因军功封二等男爵。家祖佟养正,在辽东镇江城死于明将毛文龙之手。”
蒋青云对其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对佟图赖这个名字不熟,但知道佟国纲是康熙的亲舅舅,他还有个兄弟叫佟国维。
此时佟家还未发迹,名声不显。
“你是四品,我也是四品,不必称呼下官。”
“不不,在您面前,下官就是下官。”
佟国纲显然很会说话。
洼地里的乞讨之人已经开始吃东西了,往嘴里不断扒拉,兵丁站在一边帮着倒水。
蒋青云放眼四望,随口问道:
“令尊可好?”
“不太好。”
“怎么?”
“家父随郑亲王南征明军,在湖南衡州大战中受创3处。目前在家里休养,但箭伤严重,不时崩裂,血流不止。“
“令尊真乃勇将也。”
“大人,下我佟家是大清忠良啊。”
佟国纲扑通跪下了。
“佟大人,快起来。”
“御史大人,家父虽是正蓝旗人,却和那多尔衮没有一丝瓜葛。”
蒋青云恍然大悟,敢情这位是特意来站队的。
“226兵变那天,你父亲还在南方作战?”
“那你呢?”
“下官当时在房山处理一桩公事,幸而躲过一劫。”
“你家里人呢?”
“弟弟、妹妹年幼,未曾被叛军裹挟。”
“本官记得刑部的李率泰李尚书好像也是正蓝旗人?”
“是。”佟国纲想了想,低声说道,“但他李家和我佟家关系不好,祖父那一辈曾经有过胡龋。”蒋青云翻身下马,亲手扶起佟国纲。
“本官认为你一家和正蓝旗叛乱无关,也不是多尔衮余孽。”
“谢御史大人。”
佟国纲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是真怕。
顶梁柱父亲躺在病榻,每天半盆血水泼出去,命悬一线。弟弟妹妹年幼,家门摇摇欲坠。
蒋青云上马继续往南跑了4里,发觉流民、乞丐明显变多。
“怎么这么多流民?”
宛平知县商周凑过来,低声:
“回大人,一直如此。顺天府有规定,流民可以过路,但不许逗留。”
“怎么保证呢?”
“各县每个月派衙役出城绕一圈,20里内只要遇到窝棚,一概放火烧之。没有窝棚,就不会有流民定居点。”
蒋青云点点头,扭头询问佟国纲。
“本官不明白,天下太平,为何还有这么多流民?今年直隶地区有发生严重天灾吗?”
佟国纲压低声音,吐出两个字。
“圈地!”
回到南城之后,蒋青云屏退左右。
“和尚,赈灾也算是五城兵马司职责之内,不算逾制。我准备在永定门外开几家粥厂,能救一人是一人“东翁,施粥的规模呢?”
“施粥的规模大了,朝廷必然会警惕。这事细究起来,我还真没法交代。私下拉拢民心放在哪个朝代都没有好下场。可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