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
外面下着小雨,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新任兵部尚书陈之遴跪在殿内的金砖上,甚至不敢抬头,可他能感觉到顺治在颤抖,在哭泣,在失控的边缘徘徊。
这几天。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金厦郑森率水军突袭闽东,击溃朝廷水师二十余艘战船。郑森派遣陆勇登陆福宁府,杀死知府以下官吏兵丁一千余人,盘桓不走了。
浙东张煌言在当地渔民的配合下,率军登陆嘉兴府海盐县,杀死知县以下百余人,后慑于杭州援兵将至,主动退去。
广东雷州府城被一名自称为“大明广州水师提督”的海匪率众攻陷。
另有沿海多个州县的地方官挂印而去,东南各省百人以下的小股造反事件多如牛毛”
结果~
今天又来了一个最最重磅的坏消息。
“疑似明廷奸细潜入中军大帐投毒,定远大将军鳌拜中毒疯癫,副手蒋青云一同中毒,稍轻一些,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顺治凄厉的哀嚎:“怎么会这样?朕的大业啊!”
陈之遴低着头:
“皇上保重龙体,不过些许宵小之辈作祟,不消旬日,定然烟消云散。”
“荆州方面有其他消息吗?”
“还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你再回去查查档。”
“嘛。”
陈之遴默默退出乾清宫。
陈家,籍贯浙江嘉兴海盐,乃是浙东望族,父亲曾任巡抚,后因处理战事不力被崇祯革职,自杀在狱中陈之遴因父罪被牵连,被崇祯罢官。
他原是东林干将,江南著名词人,和钱谦益、陈名夏私交很好,时常以诗文应和。
清军打到江南之后,他是较早投靠的一批前明臣子,受到清廷赏识,官路亨通。
此刻,他的内心很矛盾。
不希望蒋青云打胜仗,因为他杀了老友陈名夏。
又希望蒋青云打胜仗,否则明军席卷南方,南北分治,海盐陈家偌大的家业就完了。
乾清宫。
顺治来回踱步,时而琢磨调动关外马队南下,时而考虑立即昭告天下,让吴三桂和尚可喜永镇边陲。“吴良辅,朕若是御驾亲征,如何?”
“皇上万金之躯,不可,不可啊。”
“那你说荆州的大军能打赢吗?”
“应该能~”
“真的吗?”
吴良辅苦着脸,这咋说啊。
过了会,有侍卫急匆匆来报。
“禀皇上,礼郡王满达海于半个时辰前猝死。”
顺治又是一惊。
“朕记得满达海才31岁~”
无人敢搭话。
满达海突然病故是一件大事,虽然他是因病被削爵,可死后哀荣一样也不能少。
葬礼是给死人办的,却是办给活人看的。
次日清晨。
慈宁宫,母子俩共进早膳。
孝庄屏退左右。
“福临,满达海~他真的是病亡吗?”
“额娘,您这是什么意思?他确系病亡,他的死和朕无关。”
孝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福临,朝局要稳,就不能出现一家独大。无论是满官还是汉官,一旦哪一方尾大不掉,都会钳制皇权。”
“儿子铭记在心。”
顺治很平静的喝着银耳莲子羹。
孰料,这一幕落在孝庄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
知子莫如母,孝庄太清楚这个儿子了,聪慧、心思重、提防心重、自尊心强、急于求成、功业心炙热,还好色。
孝庄又问道:“袭爵之事?”
“朕想听听额娘的意思?”
“满达海长子常阿岱,敦厚老实,可袭亲王爵。”
“恢复亲王爵?”
“是,借此机会,你和旗主王爷们稍微缓和一下关系。斗而不破,才是政治。”
“额娘教训的是。”
顺治头也不抬的喝着银耳莲子羹,似乎这是人间极品美味。
孝庄心里火气升腾。
“福临,你若有异议你可以讲!何必这般伛气?”
“额娘错怪儿子了。”
顺治抬头,一脸的错愕、无辜、不解。
孝庄胸闷的难受,她缓缓说道:
“每逢大事有静气,前线偶有小挫,算得什么?最差的结局,咱们娘儿俩卷了人口金银回辽东,堵住山海关,伺机二次入关。”
“额娘,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明人哪怕亡国也要内斗,他们宁可双输,宁可把天下拱手让给我大清。这个现象很有意思,值得你认真研究。”
顺治放下碗,笑容渗人。
“朕问的是,让朕放弃社稷,抛弃正统,窜回辽东做部落汗王,可能吗?”
殿内空气陷入冰点。
孝庄望着满脸戾气的儿子,端起碗埋头吃羹。
直到顺治吃完,拂袖而去。
俩人不曾再说过一句话。
当天,总管太监吴良辅亲至王府,一来吊唁,二来宣旨。满达海与博尔济吉特氏所生长子常阿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