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源氏。
一座占地极广、门庭森严的宅邸,在晨光下如同舒展身形的巨兽。
高耸的唐风门楼,覆盖着青黑厚重的瓦片,在阳光下泛着冷硬光泽。
朱漆大门厚重威严,门楣上悬挂着象征源氏家纹的“链童胆”木牌。
其煊赫辉煌的程度,放眼整个扶桑都是大贵族的层次。
宅邸深处,一片宽阔校场豁然呈现。
校场地面夯实得坚硬如铁,边缘立着几排兵器架,寒光凛凛。
此刻,源氏家主源为义正立于校场中央。
他相比寻常倭人,身量颇为高大,肩宽背厚,着一身深青色劲装,外罩黑革胴丸。
虽未披挂沉重大铠,那股久居上位的威严与沙场磨砺出的煞气,已令人不敢逼视。
他面容方正,眉骨突出,眼神锐利如刀,正专注地盯着前方一名持盾武士。
他的胸膛起伏之间,每次呼吸都带着力量感。
“哈!”
源为义一声断喝,声震庭院。
他身形猛地前冲,快如奔豹!
只见其手中木刀撕裂空气,带起令人心悸的呜咽!
砰!
木刀狠狠劈在对面武士高举的蒙皮竹盾上!
巨大的力道令那持盾武士闷哼一声,脚下“蹬蹬蹬”连退数步。
竹盾表面赫然出现一道深深的凹痕。
“力道尚可,下盘虚浮!”源为义收刀,声音冷硬。
他目光扫过场中数十名亲随武士。
这些都是他源氏一门最核心的力量,心腹中的心腹。
“再来!”他喝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武士们立刻分成数队捉对厮杀,或练习劈砍草靶。
武器交鸣声、呼喝声、脚步踏地声,瞬间充斥整个校场。
校场边缘,靠近廊下阴影处。
铺着一方洁净的软垫。
一个穿着华贵小直衣的圆润身影,正努力模仿着场中的动作。
这小小的身影,正是源为义年仅三岁的幼子一一源义朝。
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脸颊肉乎乎,眼睛又大又亮。
虽年幼,骨架却比同龄孩子大了一圈,显得格外敦实。
此刻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其父源为义,都不知道。
他在未来乃是整个扶桑都赫赫有名的源氏之将,统领关东群豪,在保元之乱中为天皇立下大功。只不过后来因发起平治之乱而以叛臣身份留名史册。
而现在,他正随父亲一并练刀。
源义朝胖乎乎的小手,紧握着一柄为他特制的袖珍木刀有模有样地对着空气劈砍。
不时发出“呀!呀!”声。
小短腿还不时笨拙地移动,试图跟上父亲的步伐。
源为义眼角余光瞥见儿子稚拙却认真的模样。
素来冷硬的嘴角,难得地向上牵动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这丝温情,在他威严的脸上,显得格外珍稀。
他暂时收刀,大步走向廊下。
其身躯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小小的义朝完全笼罩。
“义朝!”源为义声音刻意放低,可语气依旧冷硬。
他在儿子面前蹲下,伸出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握住儿子那肉嘟嘟的小手,耐心地调整着他的手指位置。“握刀,要稳。”源为义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心,更要稳。”
“你要明白,心是不能慌乱的,一旦你的心乱了,刀也会乱。”
“这样,你的刀就杀不了人。”
他拉着源义朝的小手,做了一个劈砍动作。
感受着父亲手掌传来的温热和力量。
源义朝努力绷着小脸,学得更加认真。
只是,当源为义正欲再教导其一个基础步法的时候,变故毫无征兆的降临了。
那正努力模仿父亲劈砍动作的源义朝,圆溜溜的大眼睛无意间向上瞥了一眼。
接着,他的目光便瞬间凝固了!
源义朝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血色,整个人的身子也僵在原地。
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瞳孔缩成了针尖,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画面,骤然被源自本能的恐惧填满!“哇啊!!!!”
一道撕心裂肺、穿透力极强的嚎哭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刺破了校场上所有的兵器交鸣声!众人纷纷望去,就见源义朝小身子筛糠般剧烈颤抖,手中的小木刀“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源为义猛地一惊,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方才调整动作时,不小心用力过大,弄疼了儿子的手腕。“莫哭!义朝!”他皱起了眉头,虽然心中关切,却硬声道:“你乃是男子,怎能哭泣?!”话是如此说的,可他仍打算看看儿子的手腕是否受伤。
只是,就在这时。
轰隆隆!!!!
就在源为义低头检视的刹那!
一道宛若雷霆的巨响毫无征兆地在头顶的苍穹炸开!
仿佛高天原上的众神抡起巨锤,狠狠砸在了这片大地之上!
这声响,非是寻常雷鸣!!
它更像是天穹本身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伤口时发出的绝望哀鸣。音波凝成实质,如同万钧重锤!
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