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川太郎年轻时,是个典型的“宋漂”。
他年少便一心向学,有着很大的志向,故而年纪轻轻便不顾艰难险阻前往了大宋。
在那里度过了足有十余年的时间后,当他再回到这偏狭的岛国。
看此地所谓的“风雅”,只觉得粗陋不堪。
看那些所谓的“武士”,只觉得野蛮愚昧。
就连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化不开的土腥味,让人厌恶。
市川太郎原本并不想回来,相比起回到扶桑,他更想留在汴梁。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在大宋,他并无过人才华,也无显赫家世,却在结识一些所谓的“文人墨客”后,也有了不小的架子。他自认为也成了士大夫的一员,但事实上无权无财,也不愿给人作画或者代写书信赚钱。
于是他便只能时常依靠朋友的接济生活。
起初还好,大家都对他这个自扶桑不远万里前来汴梁学习的“归化蛮夷”照有加。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市川太郎的“文人”朋友们便纷纷对他没了兴趣,最终他也只能黯然返回扶桑。好在,源氏家主源为义,虽为武家领袖,却也仰慕天朝文化,为了装点门面彰显格调,便以极高的待遇将他奉为座上宾。
在这雅室里,他便研读宋国经典,同时教授源氏子弟些许粗浅汉文。
如此,便是他在这“蛮荒之地”,维持自己精神士大夫身份的堡垒。
“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其陈桓公之谓乎。长恶不俊,从自及也。”
市川太郎低声吟哦,摇头晃脑,试图复刻出汴梁士人的几分风雅。
嘴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矜持的、带着优越感的笑意。
仿佛这室内的熏香,与手中的书卷,便能将他与外面那个粗鄙的世界隔绝开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
紧接着是地动山摇般的剧烈震颤!!
哗啦—!!
矮几上的茶碗被震得跳起,清茶泼洒,瞬间浸湿了珍贵的书卷!
墨砚也“眶当”一声翻倒,浓黑的墨汁如同污秽的血液,泼溅在他干净的青色和服上,污了大片!“啊!!”市川太郎惊叫一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
脸上的矜持和优越瞬间被惊恐取代!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抢救书卷,却只是徒劳。
墨汁迅速在泛黄的纸页上晕染开,毁掉了大片文字。
“我的书!我的宋书!!”他心疼得脸都扭曲了,声音带着哭腔。
这可是他耗费重金,托人从宋国带来的书卷!
“市川大人!市川大人!!”
门外忽的传来阵阵嘶喊。
只见一名源为义的亲随武士神情焦急的跑了过来,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家主……家主有令!让您立刻去校场!!”
市川太郎冷眼看着他,气的浑身哆嗦。
他看着自己衣襟上污秽的墨迹,以及那被毁掉的书卷,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八嘎!!”
他厉声呵斥着,满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果真是蛮夷!难道你连“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要讲究礼!”
面对市川太郎怒火中烧的神情,亲随武士却是急声说道:
“市川大人!此为家主急召!”
他的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惶与喘息,“校场!应当是有……有大宋来的贵客降临!家主请您速去通译!”市川太郎正心疼地用衣袖徒劳擦拭着书卷上的墨渍。
闻言,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混杂着书卷被毁的愠怒与突然听闻消息的茫然。
“大宋的贵人?”
他狭小的眼睛瞬间瞪圆,满是难以置信。
“那等天朝上国的大人,怎会屈尊来我们这等穷乡僻壤之地?!”
市川太郎的声音陡然拔高,不禁发出质问的尖锐。
他本能地怀疑这是武士粗鄙的误传,或是源为义又在搞什么名堂。
那武士被他问得一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描述方才那翻越山丘、从天而降的景象。
市川太郎却已不再看他。
“贵人……宋国的贵人……”
他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方才那点书卷被毁的懊恼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哗!
没有犹豫,他猛地站起身,连衣襟上大片的墨污也顾不得了。
“快!快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市川太郎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他像个陀螺般在雅室里转起来,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迫切。
他翻出一套压箱底的、料子明显比身上青色和服好上许多的深蓝色宋式直裰。
虽已有些陈旧,边缘甚至微微泛白,却被他视若珍宝。
接着,他又从一个雕花木匣的最底层,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巴掌大的扁圆瓷盒。
揭开盒盖,一股极其淡雅,带着清冷梅花气息的熏香幽幽散出。
这是他当年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