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贞跟着三郎的船队已经跟了七天。
整整七天,胡贞发现这支船队没有一次靠岸补给。
饶是胡贞如此精锐的船队和水手,这么长时间在海上漂泊,都有些受不住了。
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水天两色的蓝。
吃食不是腌菜就是鱼。
多亏了定远王弄出来的琉璃罐子,他们还能吃点水果罐头。
但除此之外最要命的是淡水。
他们的淡水再这么下去就会告急。
饶是胡贞也有些判断错了,他想到过这只船队会远航,可没想到它居然连停靠都不停靠。
既然胡贞不好受,三郎自己也不好受。
这已经是他能组织的最快的船了。
日夜全速航行,依旧无法甩开胡贞。
三郎船上的淡水已经完全消失。
回到倭国?这可是他舅舅对他的生死之托,他绝不会回去。
直接到乾朝,或者诸南方小国停靠?
那么他们的目的就完全暴露。
三郎的眉眼投下阴影。
他望向了龙马。
龙马摇了摇头,对着三郎道:“少主,如果您渴了,我可以把我的血给您喝。”
三郎的心立刻坚定了下来。
他还要继续漂泊,直到胡贞放弃,或者他们有了一战之力。
他知道自己不是没有优势。
他的优势就在于,他的船上,都是绝地之兵。
他们不是远征军,他们是为了生存而战。
只不过在那之前,他要忍耐。
就像他所预想的之后的人生一样。
忍耐,忍耐。
然而,就在这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征兆,东北方向的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海面上凭空刮起一阵强劲而湿冷的侧风。
紧接着,大团大团浓重如墨的乌云,如同奔腾的黑色巨兽,从海平线以下咆哮着翻滚而上,迅速吞噬了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空。
大海瞬间变得躁动不安,原本相对平稳的海面上,开始涌起混乱而有力的涌浪,浪头拍打着巨大的船体,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大帅!天变了!风浪起了!风向转东,正在增强!”
舵手焦急的大吼,双手用力地试图稳住舵轮。
刚才还平稳如陆地的战舰,此刻却开始随着涌浪微微左右摇摆。
胡贞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然抬头看向天空,又低头看向海面。
那突如其来的狂风,并非顺风,而是强劲的侧风。
更要命的是,涌浪的方向似乎也与风相同,这使得庞大的舰体在涌浪的推挤下,产生了一种不自然的晃动。
对习惯了新式船只的士兵来说,这晃动或许不算剧烈。
但对于需要保持精准瞄准的旧式前装炮来说,每一次摇晃都极其致命!
更让胡贞皱眉的是,强风加持下,他的船正在不断的向着三郎的船靠近。
“打开蒸汽机,把煤都烧起来!不要接战!”
但风实在太大了,此战已经避无可避。
看着逐渐接近的船,胡贞最终还是不得不下令接战。
旗舰的炮口刚刚微调,试图锁定远处那艘承载着德川三郎的指挥船。
轰隆!
一炮打出!但剧烈的颠簸让炮口的指向在发射瞬间发生了偏移。
巨大的炮声之后,远处爆开的是一朵离那艘船老远的巨大水花!
“妈的!给老子稳住船!炮手稳住!”
胡贞咆哮道,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焦急。
他心中那股因新式战舰而升腾起的、碾压一切的自信,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海况剧烈地动摇着。他此刻才猛地惊觉,过于沉浸在新式武器的强大中,他竟然下意识地忽略了大海本身的暴虐与不可控。骄兵必败啊。
更棘手的是,倭寇那群破船!
这些小船吃水浅、船身轻,虽然在重炮面前不堪一击,但在这种混乱的侧风和涌浪中,它们反而显现出了令人惊骇的适应性。
狂风反而鼓满了它们简陋的帆布,推着它们如同离弦之箭。
海浪将它们高高托起又狠狠落下,却难以阻挡它们亡命的冲势。
一群亡命之徒。
倭人们原本被打散的前锋阵型,借助风浪之力,竟如同落潮后暴露的礁石群,再次顽强地聚拢起来。它们以远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更癫狂的姿态,向着因为剧烈晃动而暂时失去精准炮击能力、阵型也因混乱风浪而略显散乱的胡贞船队,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距离,在飞速拉近。
胡贞甚至能看到那些冲锋小船上,倭寇武士脸上扭曲的表情,他们高举着太刀、蕹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疯狂嘶吼。
而那艘承载着德川三郎的指挥船,在后方混乱的浪涛中时隐时现,那饱含恨意的目光,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胡贞身上。
胡贞麾下那些因为炮击暂时哑火而陷入忙乱的前队战舰,顿时暴露在小船快速突进的火力威胁之下。倭寇船上为数不多的小炮,以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开始如同毒蜂般倾泻火力。
噗噗噗!箭矢密集地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