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周敦颐(1 / 2)

吃完饭,他们继续前行,过了桥就拐入东大街了。

清晨的书肆墨铺大多刚卸下门板,空气中飘散着新墨与纸张特有的味道,取代了市井的烟火气。挑着书箱的脚夫和运送纸张的骡车也开始忙碌起来,车轮碾过霜化的石板路,发出沉闷的滚动声。国子监的大门就朝着东大街开,与北面太学那崭新气派的门庭相比,显得萧索不少。

门口只有一个老门吏,抱着个暖手炉,靠在门房里打盹。

程颢显然熟门熟路,轻轻叩了叩窗棂,唤了声“老丈”。

那老门吏抬了抬眼皮,见是他们兄弟,含糊地“唔”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算是放行。

踏入国子监院内,一股深秋的萧瑟扑面而来。

古柏森森,枝桠虬劲,在清冷的晨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偌大的庭院空旷无人,只有风吹过枯叶的声音和几声寒鸦的啼鸣,几排讲堂门窗紧闭,廊下积着厚厚的落叶,显然久未有人清扫。

偶尔见一两个身着监生服饰的青年,或是睡眼惺忪地捧着食盒走过,或是缩着脖子抄近路,对程颢、程颐这两位常客视若无睹,更无人留意陆北顾这个生面孔。

这份冷清,与仅一墙之隔的太学里渐起的喧哗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便是国子监如今的光景了。”

程颢苦笑道:“判监事、直讲们,若非必要点卯,多不愿来。学生更是散漫,能来听讲的,百中无......濂溪先生身为博士,在此亦多是闭门著书,静思默想,授业反在其次了。”

“尸位素餐,徒糜廪粟!”程颐眉头紧锁,语气冷硬,“名为国朝最高学府,若非先生在此修身讲学,此地真可谓名存实亡,徒惹人笑。”

三人穿过寂静的回廊,绕过几处荒芜的庭院,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院落。

小院中几竿翠竹在寒风中挺立,平添几分生气。

程颢在门前停下,神色变得极为恭敬,他仔细整理了一下衣冠,才抬手,以指节轻叩门扉。“学生程颢、程颐,携友蜀中举子陆北顾,前来拜见先生。”

门内,一片寂静。

只有穿庭而过的风声,和竹叶摩挲的轻响。

就在陆北顾以为院落主人不在,或是叩门声未被听闻时,那扇简朴的木门“吱呀”一声,从内缓缓拉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口。

他身形并不高大,穿着深蓝色衣衫,气质独特,就仿佛尘世的浮躁在触及他身畔时便自然而然地消散了一般。

一一这便是濂溪先生周敦颐了。

周敦颐的目光先落在恭敬侍立的二程身上,微微颔首道:“你们来了。”

“先生。”程颢行礼后引荐道:“这位是蜀中举子陆北顾,今岁入京备考,暂居天清寺。他虽年少,然见识不凡,前几日在青松社聚会时深得欧阳公赞赏。再加上素来仰慕先生道德文章,尤对先生《太极图说》中“无极而太极’、“动静互根’之理心向往之,故今日学生斗胆携其前来拜谒。”

周敦颐的目光在陆北顾身上停留了片刻,陆北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一种被“看见”的感觉,仿佛自己那些纷繁复杂的念头,在这位智者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连忙整理心绪,深深一揖:“蜀中后学陆北顾,拜见濂溪先生。”

周敦颐的脸上露出笑意,如古井微澜。

他侧身让开门口:“不必多礼,既是伯淳、正叔引荐,又得欧阳公称许,想必是少年俊.. . ..室外风寒,进来说话吧。”

“谢先生。”

三人齐声道谢,鱼贯而入。

书房内陈设极为简朴,甚至可以说有些清寒。

四壁皆是书架,堆满了层层叠叠的书籍卷轴,空气中弥漫着陈年书卷的味道,称不上好闻。临窗一张宽大的书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房四宝,一叠写满字迹的稿纸被镇纸压着,墨迹犹新,显然主人刚才还在伏案著述。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悬挂的一幅手绘的《太极图》。

图旁还有数行小字注释,笔法古拙,阐述着“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等精微奥义。

整个书房,除了书卷、笔墨和这幅图,几乎再无他物,却自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周敦颐示意他们在靠墙的几张木凳上坐下,自己则坐回书案后的主位。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陆北顾身上,开门见山地问道。

“陆小友自蜀中来,蜀道之难,青天可上,然不乏英才,不知小友师承何人?所读何书?于“无极而太极’之旨,又有何见地?”

周敦颐这话看似寻常寒暄,实则层层递进,直指核心。

问籍贯师承是了解根基,问所读何书是探查其学问路径,最后直接问对《太极图说》核心命题的理解,则是真正的考校,也是引导对话进入深奥处的契机。

“学生师承白沙先生李败,杂览经史子集,亦涉猎释氏经论. ....四川虽处西南,然自唐末五代,兴学重教,士风为之一振。学生身处其间,耳濡目染,常思圣贤之道与时务之变,然根器浅薄,未得门径,唯知博览慎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