揆把从树上摘来的嫩叶喂到宝珠嘴边,等它吃美了,又分给自己的马。
“你倒是忠心。”时刻不忘要先顾着主人的马。
她冷嗤一声,随手揪过一旁开得灿烂的野花,细白的手指缠绕着花茎,有清淡的香气随着凉凉的汁液渗出,她又觉得烦了,一抬眼,一张雪青色的手帕盛在一只修长大手里,递到了她眼前。
算他有眼力劲儿。
隋蓬仙拿过帕子擦手,余光瞥过谢揆,见他又是一脸沉默寡言的老实人面相,想起他对忠毅侯的言听计从,又来了气,把帕子丢到他身上:“拿走!粗针粗线的,硌手。”
谢揆默默地把那张他缝了好几天的帕子塞回怀里。
山林里只有鸟雀鸣叫、羽翅擦过树叶时发出的簌簌声。
隋蓬仙因为邵家的事心里发闷,和赵庚的娃娃亲更像座山似的压在她心头,像是有无数的丝线紧紧捆着她,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实在是不痛快极了。
偏偏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善解人意的红椿,也不是活泼爱笑的茜草,而是闷头闷脑的谢揆。
她心里郁闷,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不多时,一个漂亮的花环就成型了。
隋蓬仙看着手里的花环,荔枝眼一眨,起了坏心思。
她原本想编来给宝珠戴的,但看着谢揆站在那儿,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像一把孤绝的剑,又来了新兴致,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谢揆依言走了过去。
隋蓬仙才抬起手,他就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眼睫垂着,却又被头顶传来的陌生触感给惊得微微颤动。
隋蓬仙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逼迫着他抬起头,方便她更好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谢揆很白,不同于女郎家玉润似的白,又或者瓷器般细腻的白,他的肤色更像是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养成的苍白,眉眼细长,丰神隽上,像一块儿冻得剔透的羊脂。
色彩缤纷的花环戴在他头上,很有些不伦不类的味道,但隋蓬仙看了又看,很满意。
“不许摘,一直戴着。”
想了想,隋蓬仙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他让你摘,也不许摘。”
她口中说的那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谢揆点了点头,花环往下滑了滑,他动作一僵,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得微妙,隋蓬仙看着他像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情倏然间明媚了不少,伸手替他扶了扶花环,转身朝着宝珠走去:“走了,回去。”
一丝淡而艳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
他知道,这不是那些花能散发出的味道。
……
晴山院
隋蓬仙接连几天都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晴山院头顶上的天也跟着艳阳高照,大家的心情都不错。
听了红椿说了自家大小姐在骊山的晦气经历,大家都心疼极了,变着花样儿地哄她高兴。
这日隋蓬仙才睁开眼,就看见红椿和茜草举着两个托盘笑吟吟地看着她:“婢帮大娘子梳妆。”
忠毅侯夫妇没在吃穿用度上刻薄过,他也的确依言送来了三千两银票任她花用,听夫婿说女儿在围场上出了风头,得了天子夸赞的侯夫人也着人添了两千两银票送了过来,此外关于她险些被冤的事却一个字也没多过问。
隋蓬仙没和他们客气,拿着这些银子高高兴兴地出去逛了大半日,眼下红椿和茜草拿着的,就是她那日新做的衫裙和首饰。
菱花铜镜里映出美如牡丹含露一张的脸,还未来得及上妆,就已经是十分惊人的美丽,那些精巧华丽的首饰与衫裙不过是做锦上添花上的那朵花,层层叠叠的花萼簇拥着中央秾如桃李的脸庞,当真是韵度绰约,光华动众。
红椿和茜草欢喜地望着她,一脸骄傲:“婢早就说过,大娘子穿这种红色最好看!跟天上王母娘娘瑶池边的牡丹花儿似的,真美啊……”
隋蓬仙喜欢打扮自己,更喜欢欣赏自己的美貌,有时候甚至到了一种近乎病态的地步——不过她不在乎,人生在世,谁没几个毛病。
晴山院的气氛一直很好,直至章华园来了人,仿佛知道自己来得不凑巧,一进来之后便低着眉眼,细声细气地说侯夫人想见大娘子,请她过去。
红椿看着隋蓬仙拿着一面小镜子兀自在照眉尾不知何时长出的那颗小痣,看了那面容青涩的小丫头一眼,温声叫她先回去,大娘子随后就到。
小丫头忙点了点头,一溜烟儿跑了。
隋蓬仙随手把小镜子放在炕几上,吩咐茜草让小厨房做些酸辣开胃的东西——她可以预想到,她的母亲会说些让她倒胃口的话。
章华园
见隋蓬仙来了,侍立在门口的女使连忙卷起绣花门帘,弯着腰请她进去。
侯夫人出身荥阳郑氏,自小就是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嫁人之后奢靡习性也不改,她的章华园可以说是整个忠毅侯府最为富贵华丽的地方。隋蓬仙接连过了珠帘、绕过屏风,才看见半倚在贵妃榻上,由姨娘伺候着捏脚的母亲。
玉姨娘见一芳姝明媚的红衫女郎没让人领着就径直走了进来,眉眼间一股子傲慢睥睨之态,连忙低下头去,怯怯道:“妾见过大娘子。”
隋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