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眼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这是他记不清多久以来,第一次这样发自内心地、毫无负担地笑。
午餐时间,他带着蕾娜塔去了一家小咖啡馆。
他严格遵守着伊莉莎的嘱咐,点了土豆泥和一份没有加太多盐的肉饼。
他用勺子仔细地将土豆泥碾得更碎,把肉饼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笨拙地喂到女儿嘴边。
他的这双手,能拆装最复杂的枪械,能签署价值连城的协议,此刻却连一把小小的汤匙都握不稳。
蕾娜塔吃得小脸像只花猫,嘴角沾满了土豆泥。
许峰下意识地抽出餐巾,轻轻地帮她擦拭。
小家伙没有躲闪,只是仰着头,用那双无比清澈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陌生和胆怯,只有纯粹的信任。
就在那一瞬间,许峰心里那层看不见的隔阂,彻底消失了。
他不再是“叔叔”,也不是一个愧疚的闯入者。
他是她的父亲。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下午五点五十分,许峰准时出现在公寓楼下。
他没有上楼,只是站在那棵熟悉的白桦树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雪橇放在脚边,上面还残留着蕾娜塔的笑声。
六点整,伊莉莎的身影出现在楼门口。
她没有穿那件崭新的呢子大衣,而是换上了一身朴素的旧军装,仿佛在用这种方式,与他划清界限。
许峰拉着雪橇走过去,蕾娜塔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上挂着融化的雪珠。
“她睡着了。”许峰的声音很低,生怕惊醒了怀里的小人儿。
伊莉莎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接了过来。
她的动作很轻,眼神里是母亲独有的温柔。
在接触的瞬间,许峰感觉自己的指尖,碰到了她微凉的手背。
两人都像被烫了一下,迅速收回了手。
“牛奶喝了,土豆泥吃了半份,没吃糖。”许峰像一个交接工作的下属,汇报着一天的成果。
“知道了。”伊莉莎抱着女儿,转身就走。
“伊莉莎。”许峰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等着他的下文。
“我订了今晚十点的火车。”
伊莉莎的肩膀几不可见地颤了一下。她没有回应,抱着女儿的胳膊却收得更紧了些。
“替我……照顾好她。”许峰的声音有些艰涩。
“她是我女儿。”伊莉莎的声音从寒风中传来,不带一丝温度,却像一把重锤,砸在许峰心上。
说完,她再没有停留,快步走进了楼道,将风雪和那个男人,都关在了门外。
许峰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楼上那扇窗户的灯光亮起,他才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得决绝。
西伯利亚的夜班列车,像一条钢铁巨龙,在无边的雪原上咆哮穿行。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草、汗水和黑面包混合的气味。
许峰找了个靠窗的下铺,将背包塞到枕头下,便躺了下来。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蕾娜塔的笑脸。
她坐在雪橇上晃着小腿的样子,她用沾满土豆泥的小手抓他手指的样子,她把木头小熊抱在怀里,用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好奇看他的样子。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帧帧的电影,在他脑中反复播放。
他有女儿了。
这个认知,不再是昨天那种被雷劈中的震惊和慌乱,而是变成了一种沉甸甸的、滚烫的、无法忽视的真实感。
它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枝蔓缠绕着他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酸楚的牵扯。
“嘿,兄弟,来一口?”
一个粗犷的俄语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对面上铺探出一个红鼻子的大脸盘,是个穿着铁路制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晃着一瓶伏特加。
“不了,谢谢。”许峰摇了摇头。
“龙国人?”男人看清了他的脸,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烟草熏黄的牙“去哈城?我年轻的时候也在那边待过,好地方,姑娘漂亮,锅包肉好吃!”
男人自顾自地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然后打了个酒嗝,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你们现在日子不好过吧?刚打完霓虹国人,又自己人打自己人。不像我们,战争结束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许峰没有接话,只是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单调的雪景。
“不过话说回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男人似乎喝得有点多,眼神开始迷离,“我老婆,在莫斯科,是个会计。我呢,一年到头在这铁皮罐头里跑。我们有个儿子,今年五岁了,上次见他,他管我叫叔叔……你说可笑不可笑?”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醉醺醺的自嘲,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许峰心里。
叔叔。
蕾娜塔也是这么叫他的。
许峰感觉胸口一阵发闷,他从铺位上坐起来,走到了车厢连接处。
他推开车窗,冰冷的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