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般将心思全搁在他身上,往后如何摆脱?”
朱标张了张嘴,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我知道这念头荒唐……可雄英走的时候,才八岁啊。我当时就不该带他出去!”
马天拍了拍他肩膀,心中那团疑云又涌了上来:“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雄英病逝那日,你和陛下、娘娘都在吧?太医们可都仔细检查过?”
“怎么没检查!”朱标道,“太医院的三位院判轮着瞧,戴院使也在,都说……都说气息已绝,心口也凉透了。当时还焚了银盆里的艾草,熏了三次尸身,不可能有错的。”
马天沉默了。
按说皇家子嗣的生死绝无儿戏,太医院的诊视流程更是严苛到近乎繁琐。
若朱雄英当真断气,又如何能复生?
马天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死而复生的奇迹。
“也许!”朱标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光,“也许是上天怜我,把雄英送回来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也不会放弃。”
马天看着他单薄的身影。
眼前这位太子,此刻心中纠缠的,究竟是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执念?夕阳西下,凛冽的北风卷着沙尘呼啸而过。
行人们裹紧棉袄低头疾走,唯有车轮碾过冻硬的车辙声在空旷的街面上回荡。
两辆相向而行的马车,在街角猛地停下。
左侧马车的车帘被掀开,李新探出头来。
他眼圈发黑,声音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急切:“达鲁花赤,合撒儿呢?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对面马车的锦帘并未掀开,只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死了。”
“什么?”李新猛地拽住车辕。
“难道你不知道?”车内的女声带着锐利,“合撒儿的尸身是在秦淮河下游捞上来的,心口插着一把短刀。”
李新顿感天旋地转。
他眼前浮现出合撒儿临行前系紧护腕的模样。
“是谁干的?”他低吼道,“她身手那么好,寻常人怎么近得了身?”
“我也想问你。”女人声音如冰,“那天你们不是一起行动吗?为何她死了,你却好好的?”李新眼中寒光闪过。
他想起墓道里弥漫的腐草味,还有那脚步声。
“我们在出来的墓道上碰到了个人。”他下意识攥紧了腰间未出鞘的佩刀,“那人极强,我只能引开那人,让合撒儿带着孩子走。”
车内的女声刹那急促:“当时那孩子,是不是真活着?”
这个问题让李新猛地怔住。
“是活的。”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有一口气在,我以为是诈尸,当时还吓到了我。”
“果然。”车内的女人语气里不知是释然还是惊疑。
李新却顾不上琢磨这话的深意,急问:“达鲁花赤,合撒儿到底怎么死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女人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冰冷,“墓道为何会有外人?你这个陵卫指挥金事是怎么当的?我看合撒儿的死,八成跟那人有关。”
李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我被那人打下断魂崖了,若不是挂在百年松树上,我也已经是尸体。我只能躲起来,养好伤,才回京。”
车内的女人沉默了片刻,开口:“你回钟山后,立刻查清楚那天墓道里的人是谁。”
“是,我会为合撒儿报仇。”李新目中喷火。
“我会安排人与你接头。”女人道。
话音未落,车夫甩响了马鞭,马车转辘声“咯噔咯噔”地碾过石板路,很快消失在巷子深处。李新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街道。
坤宁宫。
马天和朱标还在廊下。
这时,朱元璋带着朱棣走出来。
“都在这儿杵着喝西北风?”朱元璋挥手,“咱要去奉天殿批折子,跟你们交代件事。”
马天笑着摊摊手:“姐夫,莫不是要动你妻子了?”
“啊?”朱标大惊,“父皇要动母后?”
“混帐!”朱元璋抬脚踹在朱标屁股上,“听你舅瞎咧咧!咱要动的是翁妃。”
“翁妃?”朱标惊还是震惊,“她一向连芷罗宫都不出,怎么了?”
朱元璋没接话,只指了指马天和朱棣:“他两查你母后的痘症案,查到了沙枣花。咱昨夜特意去芷罗宫转了圈,殿里的确有沙枣花,翁妃用来泡茶。”
“姐夫,你这么直接去试探,岂不是打草惊蛇?”马天无语。
“在这宫里,她能惊到哪儿去?”朱元璋瞪眼,“瓮中捉鳖的事儿,着什么急?不过那女人也可怜,你们先暗中查,拿到实据再拿人,别惊了其他耗子。”
“遵旨。”朱棣颔首。。
“标儿,跟咱走。”朱元璋大步而去。
朱标跟在后面,走了两步又回头,月光照亮他眼中的忧虑:“舅舅,万事小心。”
看着父子俩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马天拧了拧眉。
“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冲朱棣摊手,“你说他们一个皇帝一个太子,图什么?”
朱棣无语地看着他:“舅舅,求你闭嘴吧。你个大嘴巴子,迟早惹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