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停了下来。
朱棣看着紧闭的宫门,心中万分焦急。
在他看来,翁妃就是毒蛇,母后为何要独自面对那条毒蛇?
马天背着手在宫门前踱步,心中更急。
“一刻了。”朱棣盯着宫门,“已经一刻了,里面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海勒眼眸垂落,咬了咬嘴唇。
她看着眼前两个焦躁如困兽的男人,一个燕王,一个国舅,此刻却只能像寻常子弟般,在宫门外徒劳地担忧着母亲与姐姐的安危。
这个国舅才出现,就有这般深厚亲情了?
芷罗宫内。
马皇后端坐于木椅上,长裙下摆垂落至地面,端庄威严,唯有袖口露出的素白里衬,还留着几分寻常女子的温软。
她面前的青砖上,翁妃穿着单薄的粉色宫装,发髻散乱,却依旧跪得挺直。
“这些年,本宫待你不薄吧。”马皇后的声音很轻,“你初入宫时,水土不服,是本宫让御膳房日日给你炖了草原风味的奶酒。”
翁妃抬起头,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是,娘娘待我,当真是体贴入微。若不是娘娘这般“体贴’,我又怎会时时记着,自己是大元的遗女,是看着兄长战死在明军铁蹄下的亡国之人?”
马皇后面色冷冷,她见过尸山血海,听过百姓哀嚎,却从未想过这看似温顺的翁妃心中藏着如此汹涌的恨意。
“所以,你就用那染了痘毒的百子图,来害本宫?”她冷喝,“你可知,痘症若在宫中蔓延,会死多少人?”
“死多少人?”翁妃讥笑,“当年我大元百姓死于明军铁蹄,又有谁问过死多少人?娘娘若被抓到草原,在我大元宫廷里受尽折辱,会不会也和我一般,想着剜心剔骨的复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马皇后缓缓站起身,“本宫现在信了。”
她走到翁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眸光锐利:“国法在前,宫规在后。你害的不是寻常宫妃,是大明朝的皇后,是陛下的发妻。”
翁妃笑了起来,笑声凄厉:“事到如今,成王败寇,我没有话说。只求娘娘给我个痛快,也算全了我这亡国之人的体面。”
她闭上眼睛,似乎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痛快?”马皇后冷哼一声,“你用痘毒布害本宫时,可曾想过给本宫痛快?你求死,本宫会成全你。但你芷罗宫里那些从草原带来的侍女,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
“什么?”翁妃猛地睁开眼,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娘娘!她们是无辜的!她们只是跟着我从草原来到这牢笼般的宫廷,从未参与过任何谋划!娘娘向来仁慈,连宫中蝼蚁都不忍伤杀,为何要为难这些弱女子?求你放过她们。”
马皇后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
“仁慈?”她轻轻抽出衣摆,“本宫的仁慈,是给守规矩、懂分寸的人。你触了本宫的底线,就该知道,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除了仁慈,更要有雷霆手段。你以为,本宫单独召见你,是为了听你哭诉冤屈?本宫是要让你知道,背叛者的下场,从来不是一死了之那么简单。”
翁妃瘫坐在地上,看着马皇后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个平日里会亲自给宫人包扎伤口、会为受灾百姓落泪的仁慈皇后,此刻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杀气,让她不寒而栗。
原来,凤冠之下,不仅有母仪天下的温柔,更有铁腕。
而她终究是低估了,这位从布衣之妻走到皇后之位的女人,胸中藏着怎样的狠厉与果决。
芷罗宫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马皇后出现在门口,清冷而孤绝。
“姐姐!”马天几乎是踉跄着上前,目光急切地扫过她周身,直到看见她袖中露出的完好手腕,才长舒了口气。
朱棣紧随其后,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却被马皇后眼中的冷冽堵了回去。
马皇后微微抬手,示意二人不必担忧。
“没事了。”三个字落得极轻。
马天和朱棣看着她鬓边未及整理的发丝,看着她眼角不易察觉的疲惫,都不敢追问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传本宫旨意。”马皇后转向侍立一旁的掌印太监,声音多了几分杀伐之气,“芷罗宫翁氏,构陷中宫,罪无可赦。赏她,及随侍其侧的十三名侍女,各三尺白绫,体面了断。”
“啊?”马天猛地抬头。
他看着姐姐平静无波的侧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亲自为宫人上药的皇后,此刻竞要一口气赐死十四个人?
朱棣也怔住了。
他见过战场厮杀,见过诏狱酷刑,却从未在母亲眼中见过如此彻底的冷硬。
“姐姐!”马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那些侍女未必……”
“弟弟。”马皇后打断他,“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宫墙之内,容不得半点侥幸。今日放过一个,明日或许就有百个翁妃站出来。”
马天缓缓点头,又有些陌生。
他看着姐姐被凤冠压得微沉的脖颈,看着她玄色衣摆下若隐若现的素白里衬。
坐在皇后之位上的,从来不止是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