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丹陛前的文武百官如退潮般散去。
马天走在御道上,故意落在队列末尾,想借御道的寒风梳理乱麻般的思绪。
“国舅爷留步!”
马天回头,见刑部尚书开济与都察院左都御史詹徽并肩而来。
开济脸上堆着油滑的笑,詹徽则阴沉着脸。
“方才陛下委以重任,国舅爷真是年少有为啊。”开济率先开口,“这吕昶的案子牵扯甚广,往后还得多依仗你从中“协调’啊。”
他特意将“协调”二字咬得极重,实际是暗讽,满是“外戚干政”的潜台词。
詹徽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可不是么?陛下说国舅爷“刚正不阿’,这“刚正’二字,怕是专为吕昶案量身定做的吧?”
这话如同一把钝刀,不紧不慢地剐着马天的颜面。
周围散去的官员们虽各自走着,耳朵却齐齐竖了起来,几个御史甚至放慢脚步,假装整理朝服。马天心中冷笑,面上却扬起恰到好处的惊讶,拱手道:“开尚书、詹御史这话说的,倒让马某惶恐了。”
他向前半步,目光如剑,先落在开济泛着油光的脸上:“要说依仗,马某才该依仗二位大人呢。你二位执掌刑部、都察院,皆是断案如神的“老法司’,哪轮得到马某这后进指手画脚?”
开济脸上的笑僵了僵,正要开口,马天却转向詹徽,语气陡然转冷:“至于“刚正不阿’,詹御史怕是记错了。今早朝堂上,是谁领着御史们哭天抢地,说马某“外戚干政’来着?哦对了,方才陛下让马某协助查案,詹御史可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说什么“有损陛下清誉’。怎么这会儿,倒又信得过马某的“刚正’了?”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扇得詹徽脸色骤变。
他张口结舌,狠狠瞪着马天。
周围的官员们再也绷不住,几声窃笑混在风声里飘过。
马天却不理会詹徽的怒火,转而看向开济,语气带着几分“惋惜”:“开尚书方才说“协调’?马某愚钝,倒觉得这案子与其说是“协调’,不如说是“烫手山芋’。你想啊,吕公掌户部十年,账册比算盘还清楚,如今被陛下下了天牢。这案子要是审得“太清楚’,怕是要牵扯出不少“旧账’吧?”他特意加重了“旧账”二字,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开济腰间的锦袋。
开济的笑容彻底垮了,连声道:“国舅爷说笑了,国法面前,岂有新旧之分?”
詹徽强压下怒意:“国舅爷伶牙俐齿,詹某佩服。既然陛下有旨,那明早卯时三刻,还请国舅爷移步刑部大牢,一同提审吕昶。”
他说罢,也不等马天回应,拽着开济转身就走。
周围的官员们见状,也纷纷作鸟兽散,只留下几道恨恨的目光,像钉子似的钉在马天背上。马天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这时,一个锦衣卫过来,朝着马天一拜:“国舅爷,陛下召见。”
马天跟着锦衣卫来到了奉天殿前,抬眼望去,瞥见栏杆旁那个熟悉的身影。
燕王朱棣已经在了,负手立在朱元璋身后。
朱元璋背对着他们,望着远处钟山。听见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抬手拂了拂栏杆上的薄霜。“臣马天,参见陛下。”马天微微躬身,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朱棣。
后者察觉到他的注视,眉峰微挑,撇了撇嘴,那神情像是在说“你总算来了”,又像是藏着几分幸灾乐祸。
“起来吧。”朱元璋一笑,“听说你刚刚舌战群儒?倒是比咱这老骨头有精神。”
马天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笑道:“陛下说笑了,不过是些口舌之争,哪及陛下运筹帷幄于朝堂之上。”
“运筹帷幄?”朱元璋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马天,你心中怪咱吧?”
这话问得突然,连一旁的朱棣都忍不住侧过脸。
马天干脆摊开手,语气带着几分坦诚的无奈:“是啊,姐夫,你这回可不是把我放在火炉子上烤么?方才开济那老小子看我的眼神,跟看块烤肉似的。”
“放肆!”朱棣立刻皱眉,“舅舅,君前奏对,焉能如此无礼?”
朱元璋却摆了摆手,示意朱棣退下,自己反倒靠在栏杆上,望着马天苦笑:“无妨,他说得对,是该怪咱。可咱没有办法啊。”
马天心中无语,请展示你的演技。
只见朱元璋的目光掠过紫禁城的重重宫阙,落在更远处的民居街巷上,那里正有炊烟袅袅升起。“满朝文武,哪个不是结党营私?李善长的淮西集团,刘伯温留下的浙东党,如今又冒出个吕昶牵头的江南士绅。咱想敲打敲打这些士大夫,震慑震慑那些地主豪强,可谁能用?”
“除了你们这些亲戚,咱还能信谁?”
马天垂着眼,指尖在袖中掐着数。
来了,又是这招“帝王心术”。
他在心里吐槽:你演,接着演。
当年杀胡惟庸时,怎么没见你手软?这会儿倒摆出孤家真人的姿态了。
“陛下。”朱棣适时开口,“舅舅深明大义,定能体谅父皇的难处。”
朱元璋却摆了摆手,没接朱棣的话,只盯着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