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甲板上给阵亡弟兄的牌位磕头,我就想,跟着这样的人,就算死在水里喂鱼,也值了!”
“我们从濠州打到江州,从安庆杀到南昌,哪次不是以少胜多?我身上的刀疤,有三道是替陈友谅挡的。那时候多风光啊,老百姓笔食壶浆迎我们进城,孩子们围着战船唱民谣,说我们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可最后还是输了。泾江口那一战,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染红了半边天。我亲眼看着陈友谅中箭倒下,他最后望着我的眼神,像是在问,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
“最后我护着幼主回武昌,最终武昌也被朱元璋攻破,我再次出逃,躲在鱼龙帮的水寨里,夜夜梦见鄱阳湖的水,红得像血。我总想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跟朱元璋接着斗。我凿他的龙脉,毁他的皇陵,以为这样就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弟兄们。”
马天默默地听着,想起进京的路上师傅教他练刀时的模样。
那时候张定边虽然落魄,腰背却挺得笔直,说刀要快,心要正,就算不能匡扶天下,也得护着身边人。“大明会越来越好的。”马天轻声道,“太子殿下常说,百姓要的不是金戈铁马,是安稳的日子。现在赋税减了,荒地开了,驿站里跑的不再是军报,更多的是运粮的文书。再过些年,说不定真能如师傅当年所愿,天下人都能吃上白米饭。”
张定边缓缓直起身,他望着远处皇城的方向。
“是啊,他朱元璋赢了,彻底赢了。”他长叹一声,“我们这些人,拼了一辈子,流了那么多血,不就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吗?到头来,却要看着仇人来实现我们的愿望。”
他顿了顿,抬手拍了拍马天的肩膀,那力道里竞还带着几分当年的豪迈:“你说得对,天下已定。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找个地方,好好看看这太平盛世了。”
说完,他转过身,佝偻着背,一步一步走远,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渐渐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师傅啊,希望你真的放下了。”马天轻叹。
马天回到粥棚,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去。
粥棚下的烟火气比方才更盛了,朱棣和朱高炽也来帮忙了。
朱标正亲自扶着一个腿脚不便的老妇人到火堆旁,锦袍的下摆沾了不少泥点。
朱允蚊捧着木勺站在粥锅前,虽仍是一副拘谨模样,但给流民盛粥时,手腕稳得很。
朱英则和朱高炽凑在一块儿,正帮着分发棉衣。
他将一件半旧的棉袄往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孩童身上裹,朱高炽在一旁帮忙,小胖脸冻的通红。而稍远些的粮车旁,朱棣正叉着腰指挥几个侍卫卸粮袋。
淡淡的阳光落在这几个朱家子弟身上,倒像寻常人家的兄弟叔侄。
马天望着这一幕,忍不住在心里轻叹:“朱家的人,要是能一直揣着这份爱民的心就好了。”“舅舅这是躲哪儿偷懒去了?”一个带着戏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马天回头,见朱棣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挑眉一瞪:“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刚去给个发烧的孩子瞧了瞧,开了两服药。”朱棣显然不信,往他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方才看你跟个戴斗笠的老头在巷子里嘀咕,那是谁?”马天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拉着他往旁边堆粮食的草垛后走。
“刚刚,我碰到张定边了。”他低声道。
“什么?”朱棣眸光锐利,“人呢?你怎么又把他放了?那老东西可是父皇钦点的要犯。”“放什么放?”马天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你现在去追也没用。方才见着他时,咳嗽得快把肺咳出来了,走路都打晃,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你急啥?”
朱棣又往前凑了半步:“他跟你说什么了?钟山的事?”
马天低声将张定边说的话简扼复述了一遍。
“他说,皇长孙的尸体,确定被烧了?”朱棣的脸色瞬间变了。
“张定边没必要骗我。”马天深深皱眉,“他说那明黄色的锦缎烧得卷了边,还能看见龙纹。以他对朱家的恨,若是没亲眼瞧见,断不会编造这种话。”
朱棣看了眼远处,声音更低:“他没说谎,那朱英是谁?”
马天瞪了他一眼:“所以才要查啊!你别忘了,你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么久了,你查到啥了?李新当时也在墓道里,不是他把尸体带出来的?”
“越来越复杂了。”朱棣烦躁地搓了把脸。
“还有那个失踪的合撒儿,跟李新什么关系?他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马天再问。
朱棣的眸光锐利起来:“只要沾了朱家的事,我朱棣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两个时辰后。
城东空地上的流民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孩子还在火堆旁捡拾没烧透的炭块。
朱标让人把剩余的粮食和布匹清点登记,交由济安堂的伙计暂存,又嘱咐侍卫留下两名,协助处理后续事宜,这才带着众人准备返程。
“走吧,舅舅,马车备好了。”朱棣朝马天招手,“正好路上有话跟你说。”
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同一辆马车,车帘落下的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