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如此整齐划一,连半分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站在最末的马天身上。
马天穿着一身常服,在满眼官袍的人群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迎上朱标的视线,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当初两人在文华殿彻夜草拟章程时,就猜到会有今日的局面,只是没算到连一个试探性支持的人都没有。
朱标轻轻吸了口气,视线最终还是落回了那张梨花木椅上。
李善长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头微微靠着椅背,眼皮耷拉着,像是真的在闭目养神。
可朱标知道,这老狐狸心里比谁都清楚殿内的动静。
这就是李善长的厉害之处。
他不必开口,只需坐在那里,就能让满朝尚书揣摩他的心意;他只需沉默,就能让一场本应探讨利弊的议事,变成对他态度的无声试探。
朱标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
他知道,今日这场议,看似是六部在反对格物院,实则是在等李善长的一句话。
这些人里,有一半是淮西旧部,唯李善长马首是瞻;另一半虽非派系中人,却也忌惮这位开国元勋的威只要李善长点头,哪怕只是哼一声表示“尚可斟酌”,方才那些反对的声音至少会弱下去一半。可这老狐狸偏就装聋作哑。
“皇后娘娘驾到!”
传宣太监的声音突然传来。
李善长那双半眯的眼睛倏地睁开,精光乍现,方才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荡然无存。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从梨花木椅上弹起,竟比阶下的六部尚书动作还要快。
朱标都怔了怔,也站起身。
殿内众人齐刷刷跪倒:“臣等恭迎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檀香的烟气似乎都收敛了几分。
马皇后今日穿了件凤纹常服,走得极缓。
“都免礼吧。”她的声音温和。
跪着的群臣不敢有丝毫怠慢,直到她抬手示意,众人才敢陆续起身,垂手侍立的姿态比刚才面对太子时更显恭谨。
马皇后的目光落在李善长身上,笑意浅浅:“善长啊,你年纪大了,快坐下。本宫就是路过文华殿,听说太子在这里议事,过来瞧瞧。他才刚学着监国,我这做母亲的,总有些不放心。”
李善长却执意躬身站着,笑得格外恳切:“娘娘说的哪里话。太子殿下聪慧过人,处理朝政条理分明,比老臣年轻时沉稳多了。方才我们还在说,有殿下这样的储君,实乃大明之幸。”
“哦?”马皇后挑了挑眉,视线转向朱标,“是吗?我倒是常听标儿说,多亏了各位大人帮衬。他毕竞年轻,论起处理事务的经验,哪里比得上你们这些跟着陛下打天下的老臣。”
“想当年,陛下在滁州被困,粮草断绝,是善长你带着弟兄们挖野菜充饥,硬是守到了援军;鄱阳湖大战,伯温先生在船头推演天象,一夜未眠,才算出那场东风……”
提到故去的刘伯温,她语气里添了几分怅然,目光缓缓扫过六部尚书:“你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今陛下让太子学着理事,也是盼着你们能把当年辅佐他的心思,分几分给太子。”
曾泰等人连忙躬身:“臣等不敢不尽心。”
“尽心就好。”马皇后点点头,“只是本宫听说,标儿最近想办些实事,总有些磕磕绊绊。年轻人嘛,想法多些是好事,哪怕有些事考虑得不周全,你们当面指出来,帮他修正,这才是辅佐之道。”“善长你是淮西老弟兄的领头人,更该明白这个道理。当年陛下创业时,最恨的就是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该说的话不说,该办的事拖着。你说是不是?”
李善长忙躬身道:“娘娘教训的是,老臣记下了。”
“本宫可不敢教训你们。”马皇后笑了笑,语气愈发轻柔,“毕竟朝堂上的事,本宫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只是看着标儿每天天不亮就起身,深夜还在批奏折,有时候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心里头不是滋味。”“这朱家的江山,不是一代人能守得住的。你们今日帮太子一分,将来太子便能替天下百姓多分一分忧。若是有人觉得太子年轻可欺,揣着私心办事……”
“呵呵,想来也不会有这样的人。毕竟,谁都记得陛下常说的那句话。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个本分,你们比谁都清楚。”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方才还在为格物院争辩的几位尚书,此刻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这才明白,这位看似温和的皇后,几句话就把方才的僵局点透了。
太子的事,就是朱家的事,谁敢敷衍,便是忘了本分。
马皇后像是没察觉众人的局促,又笑了笑:“好了,本宫就是来看看,不打扰你们议事了。标儿,有什么难处多跟老臣们商量,别硬扛着。”
朱标躬身应道:“儿臣知道了。”
马皇后又朝李善长等人点了点头:“善长啊,随本宫走走。”
李善长立刻跟了上去。
到了殿外。
马皇后缓步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御道上。
她侧过头看了眼身侧的李善长,嘴角噙着浅